戴林暄勾着嘴角,将面条搅散后继续吃:“你太重口,我觉得刚刚好。”
赖栗狐疑地又吃一口,还是寡淡无味,煎蛋还凑合,焦黄的外皮充当了盐分。
戴林暄看了他一眼:“觉得淡就用热水化点盐,放面里拌一拌。”
赖栗拒绝:“不用了。”
他哥能吃,他也能吃。
戴林暄没多劝,状似随意地问:“以后的生活和学做饭有什么关系?”
“多掌握一门技能总不是坏事。”赖栗垂眸咀嚼着菜心,“你以后厌倦了,我还能做给你吃。”
戴林暄笑了下:“拿家里厨子当摆设?”
赖栗摇了下头,没有多解释。
“随你吧。”戴林暄吃完最后一口面,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他斟酌了会儿用词,轻声说:“小栗,哥永远不会让你沦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赖栗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紧,“就算——”
话音未落,有人给戴林暄打来电话。他没急着接听,等待赖栗的下文:“就算什么?”
“没什么。”赖栗笑了下,“哥,你接电话吧。”
戴林暄按下接听,电话那头是被他带到戴氏的助理李觉:“戴总,戴恩明的秘书临时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中午的饭局来不了了。”
戴林暄问:“原因?”
李觉说:“对方口风很紧,咬死了临时有事。”
马上就中午了,这确实有够临时。
戴林暄说:“不要和对面纠结今天的失约,问问下次什么时候有空。”
李觉回应:“好的,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赖栗问:“戴恩明爽约?”
“嗯。”戴林暄曲起手指,有所思量。
戴恩明是戴恩豪的堂兄,兼戴氏股东与董事。早期他没进入董事会的时候和蒋秋君签过一致行动人协议,虽然后来协议失效了,可仍然属于蒋秋君这一派的人,不太可能突然反水。
戴恩明让秘书通知他的助理,说明不想亲自和他沟通,只能说明中午让戴恩明爽约的人或事比较尴尬,甚至与他有关。
戴林暄给家里发了条信息,问戴翊在不在家。
【财伯】:小翊刚出门,说要去大伯家吃中饭。
真巧。
就是不知道,戴翊从哪知道了他今天约戴恩明吃饭……因为年纪和戴松学轻视女儿家的原因,戴翊短时间内没法进入董事会,其实这个时候出去闯闯反而是最好的,戴氏这一辈想要争权的人太多了,就算不考虑某些暗地里的龃龉,也是一滩恶臭的泥沼。
赖栗打断戴林暄的出神:“哥?”
戴林暄回神,将两人的碗收到厨房,又说了一遍:“去睡觉。”
赖栗停在厨房门口,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刚好截止在他脚尖:“睡不着。”
戴林暄说行:“等我洗好把你打晕。”
赖栗站在阴影里,眼角垂着,目光落在地上,声音也轻得很:“哥,没有你我睡不好。”
戴林暄将洗好的碗收进柜子,手指轻轻一抵,柜门“嗒”得一声合上。他转身看着赖栗,一边擦手一边问:“那你这两年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晚上活在昨日,白昼活在当下,都没有戴林暄,所以都一样令人憎恶、疼痛。
赖栗耳腔里涌入了熟悉的嘈杂人声,和公寓里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就像单纯的耳鸣。
它们随时会突破这层膜,调换彼此的位置,颠倒现实与幻梦。
赖栗退了一步,哑声道:“哥,你忙吧。”
他匆匆走向卧室,关上门的前一刻,身后传来了阻力。
他隐晦地勾了下嘴角。
戴林暄却没有上床,直接坐进床边的单人沙发,雅致地翘起二郎腿,将笔记本电脑垫高:“我写会儿方案,下午三点走。”
赖栗刚浮起的愉悦瞬间沉进水底:“什么方案?”
戴林暄垂眸思索着:“并购霍家海运公司的方案。”
赖栗没再多问,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戴林暄已经投入进了工作。赖栗躺到床上,侧着看了会儿,他哥的神色从容且专注,被日上三竿的阳光晕得有些模糊。
戴林暄抬眸看他:“晃眼?还是打字声音吵?”
赖栗摇了下头,闭上眼睛。
他睡到下午三点,准时睁开眼睛。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剩沙发扶手上的便利贴被风吹动,与绒布发出摩擦的“簌簌”声。
便利贴上是戴林暄遒劲有力的字迹:走了,晚上不回来。
赖栗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从隐蔽的分组里找出监控软件,调出自己房间的镜头,一直往前滑动录像直到看见他哥的身影——
戴林暄两点二十就结束了方案,平淡地往床上看了一眼,随后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哥,你又这样……”赖栗呢喃着,“说到不做到。”
要怎么惩罚失控的、不守信的人呢。
得先调回可控的范围啊……
第二天,赖栗和经子骁约在了云顶见面。
经子骁无奈地摊手:“不起诉的可能性很低,你哥态度强硬,也不同意谅解。”
虽然曾文直伤到的是赖栗,可一直对接这件事的人是戴林暄,没有他的同意,警方和律师很难联系到赖栗。
何况赖栗也不可能签谅解书,这不明摆着告诉他哥,他打算把曾文直弄出来折磨吗。
“别的呢?”
“我也没查出曾文直有什么问题——”经子骁疑惑道,“你不舒服啊,怎么老调整坐姿?”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赖栗无视了他的后半句,又将身体的重心放到右边,脸色阴沉:“你不会信他的指控吧?”
经子骁不以为意:“当然不信啊,我不了解你哥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哥要有这癖好肯定第一个对你下手,你能忍受他有这么严重的瑕疵?”
赖栗看着他。
经子骁识趣地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曾文直:“不过当年他女儿的那个案子有点意思……这么说不太好,有点奇怪吧。”
赖栗:“别卖关子。”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查到个中曲折,还不许我嘚瑟一下?”经子骁啧了声,“你应该知道案发地就在以前西岸区的贫民窟,也就是现在的赛博城吧?那个小混混强|奸了曾文直的女儿以后一直没被抓,直到十二年前,你家中标了贫民窟的拆造项目,配合政府一起清扫这一片的无业游民和罪犯,才碰巧让这个小混混落网了,不过罪名和强|奸无关,而是故意杀人。”
赖栗眯起眼睛:“真杀人了?”
“真有人死了,是不是他杀的不知道。”经子骁说,“反正法官判他有期徒刑十五年,进监狱后又被狱友明里暗里地用‘隐形暴力’折磨一年,最后死在一个突发精神病的犯人手里,而这个犯人反而‘因祸得福’,离开监狱住进了精神病院——你说奇不奇怪。”
赖栗跟上了经子骁的思路:“你认为当年有个大人物帮曾文直报了仇,他今天为了报恩才构陷我哥?”
“只是猜测,不过可能性很低。”经子骁说,“假设真有这么一个大人物,他不可能十二年前就计划着构陷你哥吧?”
赖栗倒向沙发靠背:“如果曾文直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帮这个人做事,构陷我哥只是其中一件呢?”
经子骁摇摇头:“在你哥的压力下,警方把曾文直的社交关系翻了个底朝天,线上线下都没有一丝疑点,生活单调得像游戏里的npc你懂吗?”
仿佛曾文直真只是一位受害者父亲,一位见不得世间龃龉的正义人士。
“算了,我亲自问他。”赖栗灌了半杯威士忌,“我的伤情鉴定是轻微伤,就算起诉,法官念在他受害者父亲的身份上最多也就判个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