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自责。”傅爷爷说,“他过不去他自己的那一关,他对你很愧疚,其实,在八年前你们分开之后,他看了很久的心医生。”
“心医生?”谢钰元喃喃道。
傅爷爷说:“这孩子从小就有些心问题,都是受他父母的影响,说起来这也怪我,当初让他父亲和他母亲联姻,他父亲……我就不说了,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到家还打老婆和孩子,”
“他母亲……是在他面前自杀的。”
谢钰元头脑嗡地一声,好半晌都没缓过来,只听到电话那边的傅爷爷继续说着:“那天……他才七岁,他母亲把他绑住,在他面前割腕自杀了。他被绑着,堵着嘴,动不了,喊不出声,亲眼目睹他的母亲在他面前缓缓流血死去了。”
随着傅爷爷的叙述,谢钰元只感觉全身发冷,简直难以想象。
“所以他的性格一直有些……不对劲,”傅爷爷叹息着说道,“我以前忽略了这些,没有注意到他的心问题,直到八年前他和你分开,之后几年他一直在看心医生,我和心医生聊过之后才知道,可是那时已经迟了。”
“那几年,他经常不要命地工作,混混沌沌,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直到那一年,应该是重新遇到了你,才忽然活了过来。”
“他在心治疗时,经常使用电疗,这对身体伤害特别大,最近他处完我们家那些事之后,一直滞留D国,他……又开始使用电疗了。医生告诉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停止了,不然……”
谢钰元的脑海中嗡嗡作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前往D国的航班上了。
回过了神来,一种迟钝的锐痛感,才席卷了他的身心。
他以为,傅权霄在和他分开的那几年,过得很好。
回国时,他的状态很佳,而且已经是傅氏继承人的身份,即将掌控傅氏。
他一直都不知道权霄父母具体的事,只大致听权霄说过,他父母联姻,感情不和睦,父亲出轨、家暴,母亲郁郁早逝,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想起当年,他口不择言,为了刺伤傅权霄,什么话都肯说,甚至对他说出了“你母亲不要你了,我也不要你了”这种话……
电疗……
他不敢想象该有多痛。
权霄,为什么?傅爷爷说他自责、愧疚,可权霄在和他说开以后,在他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好。
谢钰元飞速从国内飞到了D国,落地后立刻和傅权霄的助李特助联系,前往傅权霄所在的医院。
挂电话前,谢钰元对李特助说道:“别告诉他我来了。”
“这……”李特助犹豫了一下,随后想到傅总这几天的情况,咬了咬牙说道,“好。”
谢钰元抵达了傅权霄所在的医院,抬头看了看医院大门和牌匾,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他来到傅权霄所在的那层,看到了紧闭的电疗室大门。
李特助正在门外等着他,看到他来了,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谢先生……”
谢钰元看着那扇紧闭的电疗室大门,心不可自抑地痛了起来:“他就在里面?”
李特助担心地点了点头:“刚进去没多久,应该还没开始。”
谢钰元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动静传来。
他心急如焚,再次敲了敲门,这次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高鼻深目的中年医生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医生看到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李特助,有些诧异:“你是……”
“我是病人家属。”谢钰元说道。
病房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很大的动静,谢钰元听到,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当他看到躺在电疗床上,身上贴满电疗仪器的傅权霄时,全身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红了眼眶,颤抖了起来。
“钰元、钰元,”傅权霄听到他在门外的声音就已经慌了,他匆忙去扯身上贴着的仪器,狼狈不堪地试图坐起来,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碾过一样,“钰元,别哭,我、我没事,我……”
谢钰元一言不发,和医生配合着把傅权霄身上贴着的电疗仪器都取了下来,帮傅权霄把衣服收拾好。
医生看到谢钰元,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他也松了口气,指了指里间,对谢钰元说道:“里面有休息室,你们要聊聊吗?”
谢钰元摇了摇头:“不了,我想先带他做个全身检查。”
他没有再说什么,牵着傅权霄的手和他出了电疗室,带他去做全身检查,傅权霄时而慌乱地看着他,时而低下头不敢说话。
直到检查结束,谢钰元确定他没有问题也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我们先回家吧。”谢钰元捋了捋傅权霄的发丝。
傅权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躲闪开了他的视线,随即又看向他,看到他红红的眼眶,心中一痛,低下了头:“对不起,钰元……你、你别哭……”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钰元抱住了他,摸了摸他的脸颊:“我爱你。”
傅权霄的眼眶立刻湿润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地回抱住他:“我也爱你。”
“我们先回家再说,好吗?”谢钰元说。
“好。”
谢钰元很少来傅权霄在D国这边的住处,印象里,他只在和傅权霄结婚早期来过一次。
车子在别墅院内停下,被管家迎进门,他环顾傅权霄在D国常年住的地方,栋别墅内都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息,几乎没有什么人气。
“你的心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谢钰元轻声问。
傅权霄低着头,说:“很早以前就开始了,那年来到国外后,我觉得……了无生趣,但是,我不能死,于是看了心医生。”
“我……不正常。”
谢钰元的心像是被紧紧揪住,他伸手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微颤:“你一直……在使用电疗?”
“嗯,”察觉到谢钰元握着他的手在颤抖,傅权霄慌忙抬头,解释着说道,“我、对不起,我想快点治好自己……”
他话未说完,谢钰元忽然倾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傅权霄怔住,不知所措地回抱住他:“钰元,”
谢钰元摸上他的脸:“痛吗?”
傅权霄摇了摇头:“不痛。”
谢钰元心口揪痛,怎么可能不痛,他想起了傅爷爷和医生告诉他的话,问道:“你觉得,自责吗?医生说,你觉得很愧疚。”
“我,”傅权霄眼眶红红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我,伤害了你,又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我做了很多错事……”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那时,我们都没有办法,”谢钰元伸手握起了傅权霄的手,贴了贴自己的脸,“我也有错,我不应该拿你母亲的事刺激你,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不怪你!”傅权霄立刻抬起了头,很快又低下头去,“如果不是我家……如果不是我……是我,我伤害了你……”
他说着,声音颤抖了起来。
“但你最后停下了,不是吗?”谢钰元轻声说,“都过去了,我进看守所的事,更不是你的错。那时,我们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可以改变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