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镇上的路上,石小南累得话都不想说。
他靠在前边兄弟的背上嘱咐他车骑慢点,准备闭上眼歇会儿。迷迷糊糊刚睡着,忽然听见一阵轰鸣的马达声,睁开眼一看,是骆珩这小子丢他们自己跑了。
……
梁忱下午才把手机找出来开机。
说来也巧,刚开机,潘允文电话就打过来了。
接起来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
上午的消息也没回,潘允文这通电话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打的,没成想一下就打通了,他那边还在跟助理说话呢,手机里传来梁忱声音的时候差点没反应过来。
打发完助理,潘允文把文件合上:“干什么呢忱儿,吃饭了没有?”
梁忱今中午吃的在超市买的面包:“你说晚饭还是午饭?”
现在三点,谁家晚饭吃这么早?潘允文乐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主要还是潘允文在说,梁忱听。
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潘允文得过去开会,电话挂断前,潘允文又一次提到骆珩。
这次梁忱直接明白地回复他了:“就是一个朋友,来榆原认识的。”
这可跟潘允文想得不太一样:“真只是朋友?”
梁忱这会儿正在收拾房间,刚好收拾到书桌。他把抽屉里的笔记本拿出来,看也没看直接塞进箱子最底下。
梁忱:“嗯。”
潘允文就奇了怪了,朋友而已,那为什么前段时间支支吾吾地不肯正面回复?
然而不待他细想,助理又来催了,这次是真不能再拖了,只好挂了电话。
房间里其实没什么东西,很快梁忱就收拾完了。
他坐在书桌前发了会儿呆,手机进来一条推送,是广告,梁忱看了眼就打算关掉手机,却被这条广告下方的新闻吸引了视线。
——著名艺术家韩胭的独家采访。
韩胭,因其标志性的烈焰红唇和疯狂的艺术风格而成名。出身苏州昆曲世家,自幼学习昆曲,大学时接触钢琴和芭蕾后放弃昆曲传人身份,成为一名传奇的钢琴家、舞蹈家。
一个极致的浪漫主义、理想主义者,认为艺术应当打破世俗偏见,一生痴迷艺术。
曾提及自己结过婚,育有一子。
记者提问:“那您和他们父子俩现在还有联系吗?”
韩胭(笑):“没有了,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记者:“您的孩子也是?”
韩胭(笑):“可以下一个问题了吗?”
……
房间被敲响的时候,梁忱正坐在床上,抱着一把吉他。
梁忱开了门,骆珩站在门口,外头添了件外套,梁忱这才发觉已经是晚上了。
骆珩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好一会儿。
“怎么不开灯?”
梁忱避开他的视线,面不改色撒慌:“这样比较有灵感。”
“你等我换件衣服。”
梁忱没关门,进去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从架子上取下鸭舌帽扣上。
骆珩来之前,梁忱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什么都没准备,穿完外套又在找手机,手机找完觉得有点饿,拆了一包小面包吃,吃完又去洗手间洗手,出来时脚步一顿,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似的:“……怎么不进来?”
屋里还是没开灯,他俩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没事,收拾好了么?”骆珩问。
梁忱愣了愣,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准备出门的。
“……好了。”梁忱手在外套上擦了擦,直直向他走来。
“走吧。”说着就要关上门。
骆珩提醒:“钥匙。”
“哦。”梁忱反应过来,在柜子上把钥匙拿了。
骆珩视线看过去,梁忱戴了帽子,他比梁忱高,这么近的距离,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出了民宿,梁忱就把外套拉链拉上了,拉到顶,下巴缩进衣领里,头垂着,也不说话,更没问骆珩要带他去哪儿。
骆珩收了手机:“我帮你跟秦飞声说了。”
梁忱:“秦飞声是谁。”
“……”
梁忱拉低了帽檐,说:“知道了。”
今晚其实不怎么冷,但骑车就冷了,风大。
两人谁都没带头盔,很快车就停下了。
“梁忱。”骆珩叫他。
“嗯?”
“要爬山了。”
梁忱抬起头,想起这里是上次骆珩骑车带他逛时说的地方。
现在雪化了,树林静谧,在夜里显得更黑,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鸟叫,是梁忱从未听过的。
“怕么?”骆珩问。
梁忱摇了摇头,“我喜欢这种感觉。”
骆珩似乎往他这边看了眼:“跟紧我。”
习惯了夜里的光线其实能看清路,树林里也没有外面看着那么黑,骆珩对这里很熟悉,总能在一条条陡峭的山路中找到一条平坦的。
不过梁忱毕竟没爬过这种野山,没经验,经常踩滑,几次之后,骆珩就让他走前面了。
夜里,骆珩走在后面,低声告诉他该往哪个方向走。梁忱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就晃了心神,脚在听使唤往前走,心里却在想别的。
他们不知道爬了多久,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了树林,视野忽然开阔。
“天呐。”
山林的背后,竟然真的有一面湖,月光泼洒在湖面,凝成一片流动的碎玉,空气里有潮湿的凉意。
他们的脚下,也不再是什么山路,而是一片草地。
青草的清香混着水腥气,梁忱呼吸都轻了。
骆珩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到山边边,山风一吹,吹得人心宁静无比。
骆珩走到他旁边,脱了外套铺在地上,躺下去。
“梁忱。”
梁忱声音听起来有点呆,似乎被这里震撼到了:“嗯?”
“坐。”
梁忱在骆珩铺好的衣服上坐下,骆珩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白、干净,侧脸的线条很柔和。
梁忱坐得比较拘束,双腿弯着,双手抱着膝盖,小学生一样的坐姿。
山风吹起他的发丝,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久,不知疲倦。
骆珩手撑在脑后,也看了他好久。
忽然,骆珩说:“梁忱,抬头。”
梁忱抬起头,银河落进他眼里,不只是月亮,还有漫天的繁星,梁忱又忍不住赞叹:“好美。”
梁忱说:“我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星星了。”
骆珩低低地问:“知道星星为什么这么好看么?”
梁忱仍旧看着:“嗯?”
骆珩说:“因为星星在流泪。”
第22章 “此画衬你。”
梁忱下巴本来枕在膝盖上, 听见这话后猛然直起了背。
小的时候,无锡的夜空还没现在这么黑。
在梁忱的记忆里,“妈妈”这个称呼一直很陌生, 她好像很忙, 很少回家, 梁怀真要面子,事业又比不过韩胭, 就把对韩胭的火气撒在梁忱身上。
他们两人都不带孩子, 把梁忱丢给保姆。保姆带的也不用心,偷懒,还势利眼,梁忱从小就是安静的性子,不怎么哭闹, 家里两位大人都没发现不对,还是梁忱奶奶有次带着鸡蛋去看孙子才发现端倪。
父母不称职,那就爷爷奶奶带。梁忱有记忆起他就待在无锡, 一年见不到几回亲生父母,奶奶买了个背篓,去哪儿都背着他。
爷奶感情很好,也很宠梁忱, 总说他们孙子眼睛漂亮, 笑起来像住了星星, 于是起了小名叫星星。
这是他们三人偷偷藏起来的小秘密, 谁都没告诉。
梁忱对梁怀真印象最深的那一年,是他和韩胭离婚,梁忱刚准备上小学的年纪,才三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助理来接他, 说要把他接回苏州。
说话也没前几年那么激进了,还带了很多礼物。爷爷奶奶都以为他是工作稳定下来,想通了,知道自己以前干的事有多糊涂,想把孩子接到身边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