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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小白,去哪儿就方便得多了。
李亚这两天常去店里帮忙,梁忱就背着相机、画板、吉他骑着小白到处跑,一天比一天回得晚。
有的时候忘了路,他也不急,给骆珩发完消息,就近找了个风景漂亮的地方坐下来,开始画画。
骆珩骑着他那帅气的小黑过来的时候,如果梁忱没画完,他就停好车,在梁忱旁边坐下看书,或者画工图。
梁忱那天送的钥匙扣被他串在了车钥匙上,揣进兜里。
中间放着两瓶水,一点点心。
跟出来春游一样。
两人的关系在这样的相处中一天比一天近,虽然还是没太多交流,但对彼此的了解却越来越深,偶尔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的意思。
对他们两人来说,眼神的交流比言语的交流更让人舒服,尤其是这种氛围下。
四月底春耕农忙,骆珩有一段时间待在地里跟骆永平一块儿耕种。梁忱听说后也跟着去,下地没多久,白的鞋沾上黑的、湿润的泥,一整个鞋底驮了一大块泥巴,像给腿负了几斤重。
梁忱没干过农活,不像骆珩那么熟练,学起来也是四不像,反而把自己弄成了花猫,不仅衣服裤子,连脸上都是泥。
骆珩几次让他坐在边上看着,但梁忱摇头,说自己想试试,骆珩也就不拦着他了。
第二天来的时候,梁忱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
他来的早,来之前没给骆珩发消息,骑着小白到院里的时候天还没亮,骆爷爷却早已起床坐在院子里编东西,梁忱蹲在旁边和老人说了会儿话,又进去找骆珩。
骆珩在厨房里做饭,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灶台前,深邃的五官尽数被升起来的水汽蒙住。
骆珩仿佛知道他会来,锅里下的面也是三人份的,把面盛起来的时候,梁忱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过来?”
骆珩没回答,只问他要不要辣椒。
梁忱带来的衣服被骆珩收在客卧。春耕正是忙的时候,有时候一忙就是一天,上午干完,洗完澡吃饭饭可以小小地眯一会儿。
骆爷爷竹编手艺很厉害,屋里有两个躺椅就是他编的。骆珩将东西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时候,梁忱躺上去试了试,还问骆珩这是哪买的,想回去之后买个同款的放在韩宅。
“买什么买,爷爷给你编一个不就好了。”骆永平笑着说。
榆原的太阳不热,就是紫外线强。骆珩把躺椅搬到了树下,这爷孙俩一人躺一个,摇摇晃晃地说着话。
梁忱摇了摇头:“太大了,搬不回去。”
这的确是个问题。
这时,骆珩搬着一个大木架子出来,是爷爷的柜子,之前坏了。
“我可以给你送过去。”骆珩说:“风雨无阻。”
梁忱偏头看过去,看到骆珩拿着一块锤子,把坏掉的木板敲下来,手臂肌肉随着动作鼓起。
他看了一会儿,说:“还是算了。”
骆珩嗯了声没继续说。
乡下的午后非常静谧安逸,梁忱躺在椅子上,耳边是布谷布谷的鸟叫,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毯子。
他看了眼身上的毯子,稍稍坐起来,看到骆珩正在给修好的柜子刷漆,骆爷爷脚边放着一个老式的收音机: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杂念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下来。
或许是刚睡醒,又或是因为别的,有那么一瞬间,梁忱想留下来。
留在这与世隔绝的小院。
留在有骆珩在的小院。
第25章 梁忱忍不住曲起腿,皱起眉头,难耐地哼出声。
骆家田地不多, 过了几天就没那么忙了。
梁忱戴着草帽坐在山坳上,裤腿和袖口卷起,没多久, 骆珩拎着保温桶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梁忱问:“这是什么?”
骆珩:“绿豆汤。”
梁忱打开看, 冰的。
“爷爷呢?”
“在家里做饭。”骆珩将绿豆汤倒进碗里:“一会儿热起来, 你就先回去。”
这两天待在地里,梁忱晒黑了不少, 虽然不明显, 但比起刚来那会儿肯定黑了,前两天跟潘允文打视频两人还说这件事来着。
梁忱摇摇头,“我陪你。”
他端着碗喝了两口,用手背抹了抹嘴,从衣兜里摸出口琴。
骆珩递纸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低头喝了两口,把碗放下安静地听着。
几分钟后,一背着背篓的小男孩停在他们面前。
男孩叫达力, 住在骆珩家对面。
达力站在山坳下不动了,他穿着破旧的衣衫,背着比自己还大的背篓,双手拉着带子, 看着梁忱。
两分钟后, 梁忱也发现了他。
很瘦的一小孩, 他从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背得起这么重的东西。
梁忱很轻地蹙起眉。
音乐声一停, 达力仿佛醒了过来,低着头迅速走掉了。
梁忱问:“他们家没大人了?”
骆珩示意他将剩下的绿豆汤喝干净:“他爸爸在家。”
梁忱喝完,正要习惯性用手背擦嘴,骆珩抢先一步递过来一张纸。
梁忱说了句谢谢, 又问:“妈妈呢?”
骆珩声音很平淡:“死了。”
死了。梁忱一怔:“他们家没有其他人了吗?”
骆珩:“嗯。”
不待他说什么,骆珩又道:“起来吧,把剩下的这一点弄完就回去。”
梁忱只好不说话了。
最后这一小点弄完就收工。
回到院子,梁忱先去旁边的水池洗手。
水是山泉水,比自来水要凉些,从竹筒里流出来,流到下边的缸里。
梁忱很喜欢玩这水,清清凉凉舒舒服服,但玩不到多久就会被骆珩或者骆爷爷拎起来,叮嘱他别贪凉。
骆爷爷总说梁忱还像个孩子,梁忱想反驳一句自己其实已经28了,后来觉得说出来更显得幼稚,于是就没再吭声。
后来两天,梁忱又遇到过达力两次,一次是在上回那个山坳,一次是在骆珩家院子,达力来给骆爷爷送东西。
当时梁忱也在吹口琴,见对方又在盯着自己,想了想还是招手示意他过来。
达力表情犹豫,梁忱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用四川话说:“过来。”
达力最终还是坐了过来。
男孩很沉默,也很瘦,脚上的鞋似乎大了,拖着走的。
他的脸脏兮兮的,但眼神却很亮,很圆。
梁忱问:“喜欢这个?”
男孩点了点头。
梁忱没再说什么,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又吹了几首。
吹完,他牵着男孩来到水池边蹲下,接了水帮他洗干净。
达力小声说:“谢谢。”
梁忱帮他把鞋穿好,问:“你爸爸不管你?”
达力说:“爸爸忙。”
梁忱将达力裤腿放下来,一颗颗干泥巴落下来,梁忱拍了拍裤腿上的灰:“饿不饿?”
达力摇了摇头。
梁忱示意他在这里等一下,进屋拿了几袋零食出来。
达力缩了缩手。
梁忱摸了摸他脑袋:“拿着吧。”
达力抬头望着他,梁忱冲他笑了笑,把东西塞进对方手里。
“回吧。”
达力点了点头,转身跑走,跑到门口又停下,回过头来看,梁忱冲他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