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珩拎着两条鱼回来,差点被闷着头跑的男生撞了个正着。
好险两人都及时刹车。
“骆二哥。”达力缩着脖子叫了他一声。
骆珩说:“慢点。”
达力点点头,背着手迅速跑了。
走进院子,梁忱听见动静过来,说“那孩子很可怜。”
骆珩嗯一声,说:“今中午熬鱼汤喝,大伯钓的。”
梁忱察觉他似乎不愿说这事,便没再提:“爷爷已经在做饭了。”
“你饿了?”
“没。”梁忱说,“吃了很多零食。”
顿了顿又说,“你买的太多了。”
骆珩充耳不闻:“没了再买。”
“……好吧。”
他感觉这爷孙俩是真把他当小孩了。
梁忱觉得这有些窘,自己好歹也快三十了,像什么话。
但显然爷孙俩并不觉得有什么,饭桌上一如既往地照顾他。
骆爷爷挑了块最大的肉到梁忱碗里,笑眯眯说:“小梁,多吃点,长身体。”
梁忱有些无奈:“爷爷,我都多大了,不会长了。”
“会长的会长的,小梁还小。”
骆珩用勺子盛了两碗鲫鱼汤,撒了把葱花在上头。
“小心刺。”骆珩将其中一碗推过去:“喝了对眼睛好。”
于是梁忱又无奈看他一眼,眼波流转间,颇有些恼羞成怒。
这关系也是逐渐熟稔起来了,放在一月前,他哪好意思这么干,只会一味地说谢谢。
吃完饭,梁忱帮着收拾了碗筷。
中午吃得饱,有点晕乎,正午紫外线太强,几乎睁不开眼。
骆珩:“去睡会儿?”
梁忱实在有些困,今天起得有点早,打了个哈欠往卧室走:“那我去睡会儿……一个小时后记得叫我。”
窗外虫鸣鸟叫,挺有节奏,很催眠。
梁忱换了睡衣躺到床上,刚闭上眼,门被敲响,骆珩在外面问:“梁忱,睡了吗。”
他声音不大,隔着门板传过来有点模糊,梁忱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怎么了?”
“热不热?”骆珩走了进来,腋下卷着凉席,一手拿着风扇,另只手拎着个塑料袋。
这天还没热到开空调的程度。
他把床上的被子和枕头抱起来放到一边,铺上凉席,挂上蚊帐。
又从袋里拿出一盒蚊香,撕开包装,人蹲下去,将蚊香分出一卷,拿打火机点燃。
房间没开灯,也没拉窗帘,火光在他沉静的眼底跳跃,眉心和山根处亮亮的,梁忱注意到他的睫毛比预想中要长。
梁忱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伸手将剩下的蚊香拿出来,低着头认真拆解着。
骆珩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梁忱穿着短袖短裤,露出白皙的手脚,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小腿处被虫咬过的地方起了红疹,特别明显。
他很快低下头,从梁忱手里接过一沓蚊香,问:“涂药了么?”
梁忱下意识摸了摸手上被不知道什么虫子咬的包,其实已经不痒了:“忘了。”
骆珩说:“记得涂。”
这几个红疹已经是几天前的了,到现在还没消,而且红的地方越来越大,梁忱疑惑地看一眼骆珩,男人手臂结实,这两天也有点晒黑了,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没什么疤也没什么痘。
梁忱有些奇怪:“为什么虫子只咬我?”
难不成虫子也欺生?
骆珩迅速将蚊香拆完,接过他手中拆好的整齐摞起来,站起身来说:“也咬,但我皮糙。”
意思是说他皮肤嫩么?
梁忱抠着手指,忽然觉得脸有些热。好在房间里暗,看不出来什么。
梁忱跟着起身,起得太猛,一下没站住,骆珩扶了他一下,手稳稳抓着他胳膊。
没用多少力,但梁忱觉得两人接触的地方跟火烫了一样。
他正想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骆珩已经先一步把手放开了。
骆珩将手揣进兜里,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这两天辛苦了。”
梁忱送他到门口,关上门。
梁忱不常回忆什么,因此很多事忘得很快。此刻躺在凉席上,记忆一下被拉回好远,很多早已褪色的画面逐渐浮现。
夏天,西瓜,凉席,风扇,知了。
虫鸣,蛙声,广播……
意识消散前,他最后想到的是,黑暗中,骆珩的眼。
腿上的包又开始痒了。
他似乎梦见骆珩推开门进来,掀开蚊帐坐在床边,指腹挤了药膏,轻轻地揉在他腿上……
药膏是凉的,指腹是热的,动作是舒缓的。
梁忱忍不住曲起腿,皱起眉头,难耐地哼出声。
……
午后实在安静。
骆珩没有睡午觉,坐在电脑前对数据绘图。
莹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显得五官更加立体。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看了眼手机,快两点了。
骆珩站起来敲了敲旁边卧室的门。
没人应。
梁忱应该睡得正熟。
外头太阳实在太大了,起来也没什么事,骆珩干脆不再喊他,重新回到房间。
不多时,宁静被一声吼叫打破——
“哥!!我通知书下来了!!”
骆顷一脚踏进院里,身后跟着一块儿来的薛莹莹。
“哥!二爷!快来看小顷的通知书!”
骆永平本来也没睡着,躺在椅子里听收音机,听见动静打开门出来:“顷儿来啦,通知书都拿到手了蛮?”
“是啊二爷,你快来看!”
骆珩也开门出来:“大中午的,吵什么吵。”
骆顷挥挥手:“哥我通知书到了,你看,你看啊!”
“小点声。”骆珩皱眉道。
“怎么了……我这不是激动吗,你快过来看啊!”
骆珩走过去,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东西,拿出来递给骆永平,“爷爷。”
“好、好啊,我们骆家又出了个研究生,顷儿真有出息,二爷要给你包个大红包。”骆永平颤着手摸上去。
骆顷毫不客气:“我要大的,最好把我哥老婆本也给我。”
骆珩顺着拿文件袋敲了敲他脑袋。
骆顷捂着脑袋后退一步,正要开口,旁边门忽然开了,梁忱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头发有些凌乱,衣领滑下一截,脸上还有凉席印子,高挺的鼻梁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抱着两件衣服。
“梁忱?你也在啊?”骆顷惊讶,“你搬来我哥家了?”
梁忱看向骆珩:“我想洗个澡。”
骆珩将文件袋拍进骆顷怀里,走过去低声问:“屋里很热吗?没开风扇?”
梁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看着不太想说话。
骆珩脚步顿住:“去我房间洗吧。”
梁忱点点头,说了句失陪。
“……他咋不理我啊。”骆顷抱着文件袋小声说,“没睡醒?”
薛莹莹猜测:“会不会是你说话太大声,把他吵醒了?”
骆顷:“起床气?”
薛莹莹点头。
骆珩看过去,梁忱闷着头走进浴室,白皙纤细的小腿上红痕越来越明显。
骆珩无声地看着,不明白梁忱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