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做很多想做的事,想很多平时没时间想的事,
梁忱愈发控制不住地好奇:“那你都想些什么?”
骆珩躺在草坪上闭上眼,阳光打在他脸上:“都是些漫无边际的事。”
“比如?”
“比如……天为什么是蓝的,牛为什么天天都要吃草,我躺在这里睡觉会不会感冒……”
这都什么跟什么,梁忱有些幽怨:“说正经的好不好?”
骆珩笑了:“什么才是正经的?”
“比如人生啊什么的。”梁忱手撑在身后,仰头,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但梁忱仍旧固执地看着,忽然不着边际地问了句:“你有过迷茫的时候吗?”
骆珩睁开眼看他。
梁忱:“我感觉是没有的。”
他想象不出骆珩会为什么事迷茫,或许有,只是因为自己跟他还不够熟。
想到这里,梁忱有点遗憾。其实按照现在这样的进度相处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彼此的全部过往,成为默契无间的知交好友,甚至……
梁忱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思绪晃走:“骆珩,认识你,是我来这里最幸运的事。”
他说得认真,没注意骆珩看他的眼神。
不是的。
他想,梁忱,遇到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迷茫。
骆珩收了眼神,想起昨天下午骆桑给他发的消息,声音低低的:“所以,你这是在跟我告别么?”
梁忱没回答,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四周宁静无比,布谷鸟适时叫了一声,“按照你刚才说的,这里其实算你的秘密基地咯?”
不等骆珩回答,他又说:“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件我的事吧。”他转头看向骆珩,认真地说:“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但只有一次机会。”
骆珩隔了几秒,问:“在这里玩得开心吗?”
梁忱哭笑不得:“这算什么问题!”
他凝视着他:“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骆珩一笑。
梁忱看不出来他是开玩笑,还是不想跟自己有太多纠葛,但不论哪个原因,都不是他想要的。
思索了几秒,梁忱缓而又认真地说:“开心。”
骆珩说:“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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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梁忱直接回了民宿,骆珩则去了工地。离开前,梁忱完成肖焓的嘱托,将红绳还给骆珩,骆珩没接,他说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也没用。
梁忱有些为难,在微信上问肖焓怎么办。
肖焓正在去往天府机场的路上,还没睡太醒,估计还有气吧,看完消息直接回:那就扔了
梁忱觉得自己当初接下这东西简直是个错误的决定。
索性往自己箱子里一丢,不再管了。
离开榆原倒计时9天。
银行卡里有一笔版权费到账,梁忱打电话跟于潇确认过后,转了一万给潘允文。
潘允文当时正在开会,在一众员工眼皮子底下摸鱼。
潘允文:?
潘允文:钓鱼?
梁忱:我
潘允文:你是谁?
梁忱:。
这种让人没什么聊天欲望的风格不是谁都能学得来的,潘允文很快确定就是梁忱本人,毫不客气地将钱收下后,贱兮兮地问:啥时候发的财?
梁忱简单地跟他说明了情况。
两人有一阵没联系,潘允文还不知道于潇之前跟他联系上的事,这会儿听他粗略地讲过后,立刻激动了,恨不得立刻遁了这破会,打电话问个清楚。
潘允文:所以她的意思是让你去上海发展?那很好啊!苏州离上海又不远,到时候你买台车,或者把我那轿车开去,时不时咱俩还能聚聚
潘允文:爽啊忱忱,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忱民宿是潘允文订的,他查看了眼时间,发现就在九天后。
潘允文: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接你去
梁忱:还没决定好
潘允文:啥意思
梁忱:我想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潘允文:为什么?
梁忱:验证一些东西
验证什么,梁忱没说。潘允文觉得梁忱现在神神秘秘的,好吧,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这么觉得。
离开榆原倒计时8天。
梁忱又一次去了骆珩家,骆珩依旧很忙,梁忱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他出门。
两人在院里打过招呼,一同吃了早饭。
在那之后,他又遇到了男孩达力。他比之前更瘦了,路过骆家院门口看见梁忱便停下了脚步,期待地看着他,但没敢进来。
梁忱想了想,进屋拿出口琴,达力看到他手中的东西眼睛一亮,可表情分明是踟蹰的。
梁忱便搬了凳子,坐在院门口,朝他招手。
达力犹豫着朝他跑来,在几步之外停下。
梁忱笑着问:“会唱歌么?”
达力点了点头。
梁忱问他:“会唱什么?”
达力说了好几首,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但也不存在听不懂,梁忱有些惊讶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唱这么多。
他问:“你的老师是谁?我是说音乐老师。”
“是李老师。”达力说得很慢,“珩哥说她是来支教的,教了我们三个月,快过年的时候她走了。”
梁忱看着男孩大大的眼睛:“你知道什么是支教吗?”
“知道。”达力点点头。
男孩话并不多,面对梁忱时还很胆怯,估计是性格使然。
梁忱便没再讲什么,只说:“我来吹,你来唱,可以吗?”
“可以!”达力这次用力点头:“以前李老师就是这么教我们的!”
梁忱笑了一下,觉得他口中的李老师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他将口琴放到嘴边,达力拘谨地将双手放在胸前,脑袋随着节奏一点一点,在一个八拍之后顺利接入。
音调很准,不像只上了三个月声乐课。
达力的音乐天赋很强。
骆永平坐在院子里替人编簸箕,看着门口那俩笑,口中也咿呀呀哼着。
以往骆永平不干农活后,就在院子里躺着,也没什么事可做,骆珩如果在外面忙,他一躺就是一天。
现在挺好的,热闹。
达力唱得脸都红了,额头冒汗,应该是紧张的,有些忐忑地看着梁忱,梁忱毫不吝啬地夸了他。
日子一天天就这么过。
梁忱在民宿待的时间少了,也不骑小白去兜风了,甚至连骆桑的蛋糕店、秦飞声的酒馆也很少去。
更多的时间是待在骆家,和骆爷爷一起,偶尔教达力一些声乐知识。
他在这里,心情很平静。
后来,他问达力喜不喜欢音乐,男孩毫不犹豫点了头,于是他便把那副口琴送给了他。
达力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拘谨了,他现在敢坐在梁忱旁边,院门口的台阶上。
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口琴,低声询问:“你要走了吗?”
梁忱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舍,下意识安慰:“还会回来的。”
但达力却摇摇头,笃定说:“你才不会。”
梁忱侧头看向他。
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悲伤起来,眼眶红了:“很多老师……包括李老师走时也这么说的,但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或许……我真的会呢,梁忱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口。
“珩哥说老师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只是在生命中短暂地相遇了,哥哥你也是,你走之后就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