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总您上去看看？”
阿姨平时不经允许不会进主卧和书房，想起之前苏意眠有次在卧室里自个儿烧得昏睡过去，她不由担心道：“不会是跟好久之前那次一样？发烧烧晕了……”
“哎呀我晚饭时就应该在房门外多喊几遍，当时就应该告诉您的……”
容予抬步朝主卧走，沿着二楼的阶梯拾级而上，阿姨担心而絮叨的声音逐渐淡去，他的手握上门把手，重重一拧。
门应声而开，容予视线快速扫过，床铺上空空如也。
人不在。
他踱步踏进房门，再次确认一遍，的确没有少年的身影。
正要转身离开，思索着人是不是还在学校，先去联系学校那边，脑内想着这件事时，余光突然注意到房内另一边的圆桌。
原本时刻干净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多出了几样东西。
容予目光一凝，视线很快锁定在正中央闪着细碎亮光的圆圈上。
是戒指。
容予几乎不需要走近去确认。
那里躺着的，是他亲自请人定制的玫瑰戒指。
——本该戴在苏意眠手指上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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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林小区，最里侧第三单元502室。
“呕——”
一声干呕声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那声音不复往常的音色，喑哑着连续呕了几声，伴着间或响起的水流声，一直持续了接近二十分钟。
苏意眠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洗手台的边缘，他指骨用力到泛白，洗手池里什么也没有，他一直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
脸颊上遍布细密的汗珠，苏意眠此刻有些虚脱，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忍下方才那阵恶心感后，他扶着边缘的墙壁缓缓蹲坐下来，原本抓着洗手台的手指向下移，最后用力抵在一阵阵绞痛着的胃部。
胃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严重地犯过了。
白天几乎都在收拾卫生，晚上时他询问了中介，找到了附近一个超市，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顺路在路边一个流动摊贩处打包了一份炒面当作晚餐，吃过炒面没多久，他就感觉胃开始不舒服，再之后……就开始干呕。
痛到有些没力气，苏意眠咬着自己的下唇，额头抵在膝盖上，忍受着从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却几乎有些受不住的胃痛。
三年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吃着容予安排专人定制的营养餐，他的胃也被这样的悉心照料给照料得娇气成这样了。
苏意眠慢慢抬手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泪花，突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些许厌弃。
明明从前都能吃，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
明明从前犯胃病都能忍，为什么现在却一疼就感觉受不住，甚至还会产生想哭的情绪？
……他不要这样。
不要生病，不要怕疼。
不要掉眼泪。
苏意眠捱着疼，强撑着站起了身，往卧室的方向很慢地挪着步子。
他眼眶红了一圈，眼角的几滴晶莹要落不落，最后都被他悄悄擦去，他终于走到床边躺下，身下不再是泛着凉意的瓷砖，柔软的被褥让他好受了一些。
他将自己蜷成一只小虾米，把一边静静躺着的玩偶抱过来，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咩咩，我现在有点不干净，但让我抱一下吧。”
“我……明天就给你洗澡。”
挨过那阵疼痛后，苏意眠身上都被冷汗浸透。
白天整理屋子和打扫本就有些累，晚上又犯胃病折腾了一遭，疼痛的感觉减轻后，苏意眠连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他急促的呼吸一点点放缓，慢慢变得均匀。
半晌后，他彻底熟睡过去，睡姿蜷成一团，怀里紧紧抱着兔子玩偶。
本以为搬家的第一晚会失眠睡不着，苏意眠还想过睡不着正好可以尽快把整个房子都打扫完。这套一居室整体其实还算干净，但边角的地方，特别是厨房和卫生间，有不少顽固的污垢，清理起来是要花费一点时间的。
但如今因为忍疼累得让他意外早睡了，那剩下的卫生就只能之后再继续打扫了。
身上沾了些水渍，还在瓷砖上蹲坐了一会儿，床上刚铺好的床单也得换……
苏意眠入睡前脑子里还想着这些，眉头轻轻皱起细微的弧度，虽然睡着了，但睡得也并不算安稳。
而在他背对着的另一边，静音着的手机不停地跳跃着新的来电和信息，屏幕亮起又熄灭，直到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他此刻都还一无所知，只将手无意识按在胃上，似是睡梦里胃疼还没有完全止住。
第53章
沉闷而重重的一声“砰”响起在原本寂静的主卧里。
容予脸上的表情全然褪去，一张脸冷到极致。
他垂眸盯着手上的纸条，另一只刚从墙面收回的手垂下去，指骨紧绷，带下斑点墙漆，指节几乎渗出血迹。他面无表情地反复看着纸条上的字。
字迹熟悉，曾经看少年写作业时看过很多遍。
他夸少年字写得很好看，少年会悄悄红了耳尖，然后眉眼弯弯地朝他笑，说谢谢哥哥。
容予看着用熟悉的字迹写下的简简单单的几行字，目光在“协议到期”和“离开”两个词上盯了不知多久。整个人犹如一尊石雕，被这样的字眼定在了桌边。
在公司收到人没有按时回家的消息后，他在心里设想了可能的原因，想过学校有事，想过是生他的气不想回来，在人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复时，也想过人可能是暂时没看手机……却唯独没想过少年是主动离开了。
协议……
他在车上时就涌起的那股心慌感这下落到了实处。
协议到期就离开？
容予的唇平直地抿成锋利的弧度，捏着纸条的手指几乎掐进掌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几乎忘记了那个协议的存在？
不，不算忘记。
他已经在筹备求婚，等协议到期，他就给少年名副其实的身份。
少年缺乏安全感又脆弱乖软得像兔子，他想着，少年那么爱黏着自己，无论去哪里，都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在他面前又乖又黏人，收到求婚肯定会很高兴，会扑到他怀里喊哥哥，会说我愿意，会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子。
可现在，求婚的仪式还没开始，他的家养小兔居然离开了他身边。
一股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与怒意升起。
他养了三年的，那么乖的小兔子，那么黏人的小兔子，居然说要离开他，要去过所谓的自己的生活？
那么脆弱，那么容易生病的兔子。
一旦没有人照料着，就会悄悄蔫耷下去的小兔。
——他自己要怎么生活？
还把他给的卡给退了回来……
容予几乎都不用去查卡的余额，里面大概不多不少，全是他这些年给人转的钱。
离开他，扔了他亲手戴上的戒指，不要他送的所有东西，也不要他转的钱，……协议里又没说关系结束要收回给过的东西。小兔子都是这么笨的吗？走了什么都不要，要去过自己的生活，是说以前那种把身体都几乎搞垮的狗屁的生活吗？
容予抬手扯了扯领带，胸腔里的愤怒暴躁、不可置信混杂着其他种种复杂汹涌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苏意眠分明最爱黏着他，离不开人。
他监督着才好好吃饭，要他陪着、常常带在身边才安心。
他如果加班，苏意眠就总爱做一些香香甜甜的小饼干送给他，不做小饼干，就晚上给他准备宵夜，或者炖上一盅汤等他回家，自己也要蜷在沙发上边看书边等他，好像没有他就不愿意睡觉。
从刚接人回来，他就是这样。
开始还有点怕他的模样，后来就只剩温顺和黏人。
包括做的时候，也是很乖，什么要求都答应，还会说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容予以为，这就是喜欢，黏人小兔离不开他。
以为，他们之间早就超出了协议。
可现在，看起来那么喜欢他的兔子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跟他说协议到期了，所以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