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锅里的早餐也准备您的,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简单对付一下吧,小榆的衣服我放在了床头,也要麻烦您帮帮忙,其余的他自己都会看着做的,”白荔拿上门口架子上的外套,和他点了点头,“那我就出门了。”
青年永远纤细的背影,看起来摇摇欲坠,不管是他们相遇的第一秒,还是他们相识第五年的现在。
苏堂玉盯着那样的背影,看着那样的白荔离开。
想要他跟着自己回江城的话呼之欲出。
但是没有。
苏堂玉缓缓地关上了门,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锅里有煮好的面,蒸好的饺子和面包。
苏堂玉想回来再吃,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去房间叫孩子起床。
床头果然和白荔说的一样,摆着孩子的衣服。
他第一次和一个小孩独处,感觉很奇妙,他并非是个能够照顾好孩子的人,尤其是,那个孩子还是白荔的亲生儿子。
那个睡得小脸通红的幼儿,他仿佛能透过孩子的脸,看见白荔的童年。
“喂,起床了。”
“妈妈……”
小榆睁开眼睛,如同往常一样寻找白荔的身影,第一眼瞧见的却不是母亲,而是坏蛋叔叔。
他瞪大了眼睛,在对方的凝视的目光下,忽然想起妈妈临睡前还告知了他,今天开始是叔叔来接他上学了。
这还是第一天,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妈妈的脸。
小榆揉了揉眼睛,爬起来穿衣服。
他虽然还没有很喜欢叔叔,但为了要努力长大不让妈妈劳累,他要听话才行。
小榆还不是很会穿衣服,脑袋进去了,袖口却半天找不到,苏堂玉伸手帮了忙。
他不喜欢孩子,觉得很麻烦。
不过那个顶着和白荔相似的脸的孩子从小衣服里冒出来时,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洗脸刷牙,去上厕所,出来吃饭,这些,不用帮忙吧。”
“是的,小榆全都会做!”
小榆正在努力和袜子奋斗中,把原本只是裹到脚踝的袜子,奋力拉到小腿上。
他还不知道怎么区别正反,把袜子的脚跟随意地套到脚背上,穿得规整,已经算是他了不起的成功了。
“……”
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一切的苏堂玉,深吸了口气,提起他脚上的袜子重新给套上,“反了。”
苏堂玉不喜欢伺候人,也从来没有伺候过人,这辈子除了白荔,没想到第二个人就是白荔的儿子。
“我知道哦,”小榆眨巴着眼睛,“小榆是*故意穿反的啦~”
孩子的心思很单纯,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底色,就连不自在的慌张的掩饰,也未能像大人一样藏得很好。
苏堂玉淡淡开口,“你讨厌我。”
“嗯……”小榆抬眸,看着弯着腰为自己穿袜子的叔叔,摇了摇头,“只要喜欢妈妈的人我都不讨厌。”
“你喜欢妈妈,小榆就不讨厌你。”
小孩好像自有他的一番逻辑,苏堂玉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三岁小孩提醒。
他笑,“你知道我喜欢。”
“叔叔不知道吗?”小榆眉眼弯弯,“故事书里都说啦,喜欢是藏不住的喔。”
喜欢是藏不住的,就算不说出来,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小榆说,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原来爱意是这么明显的事情。
“白榆,小一班的白榆。”
门口的执勤老师喊着白榆的名字。
下午放学,小榆从排队的队伍里探出脑袋,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来接他的苏堂玉。
他背好书包跑出去,听见门口的保安叔叔同坏蛋叔叔说,“小榆很招人喜欢呢,他跟你长得很像,果然不愧是叔侄关系啊,血缘真是很奇妙。”
叔叔没有说话,他太高了,小榆仰着脑袋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坐上车子的他偷偷的不停打量对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妈妈以外的的亲人。
“爸爸的弟弟叫叔叔,叔叔,原来你是妈妈的弟弟吗?”
苏堂玉一直很奇怪小榆对白荔的称呼,小孩的语言体系都是这么混乱的吗?
还是跟谁学的,叫爸爸为妈妈。
“妈妈的弟弟叫什么?”
“咦?”
小榆闻言,又掰着手指开始从爸爸的爸爸叫什么念起,终于念到了他答案,他两眼放光,“是舅舅!叔叔是小榆的舅舅吗?”
他坐在那张临时买来的儿童安全座椅上,欣喜地要探着身体去看开车的苏堂玉,又听见男人否认了他的这个答案,“不是。”
小榆立马又像蔫了的小花一样,回去的路上终于安静了。
苏堂玉从后视镜里看他,孩子低垂的眼眸,确实有些像他。
和当初第一眼见到那张的照片时的感受一样。
“晚上要吃什么,吃完我们再回去。”
小榆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兴奋地开口,反而问,“那妈妈呢?”
苏堂玉说,“打包一份回去吧。”
白荔搬了一天的货,工作第一天,好像总有忙不完的活。
仓库里的次品,货车拉过来的新进的货物,货架上要摆放和调整的物品。
一天干下来,蹲下去再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超市的阿姨对他说,往后会轻松很多,所以要坚持。
除了坚持,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白荔在九点整打开了家里的门。
怕小榆已经睡下,他连开门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白荔推门进去,客厅里还亮着灯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里面,苏堂玉正抱起趴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的小榆往房间走。
好……
像是梦里的场景,是比梦里还要夸张的。
无数次独自抱着孩子走进黑暗的家里,冰冷的房间,闷热的客厅,那样过了数不清的春夏秋冬。
孤独没有出现在以往的任何时刻,却单单在这一刻拔地而起,浸透了他整个糟糕的青春。
让人觉得痛苦,却又无比地渴望。
“回来了,孩子刚睡。”
苏堂玉放下孩子从房间出来,看见白荔还呆愣在原地,他低着头,看不见的表情,外套里头的那件白色短衫被什么蹭到了,留下了一大片灰色的痕迹。
苏堂玉拉过他,在他挣扎的那一秒紧扣住他的手,将他牵着往屋子里走。
苏堂玉拿了湿巾给他擦手,发现他的脸颊也染了一点灰。
“什么工作,弄得脏兮兮的。”
男人修长而骨骼感明显的手指,轻柔地帮他擦拭。
冰冷的湿巾触及到脸上的那刻让人寒毛冒起的轻颤,让白荔避过头去。
他手臂无力得发颤,被这样温柔地触碰,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定,“没什么。”
白荔对这样沉溺在对方关怀中的自己感到可耻,清醒过来的他随即很快与对方拉开距离,慌乱道,“我去看看孩子。”
小榆睡得很香,在他回来之前,苏堂玉好像带着宝宝洗过澡了。
小榆身上穿着睡衣,正安稳地躺在那里,白荔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领,不敢再往宝宝身边靠近。
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被腾腾的热水淋湿的身体,变得更加倦怠。
呆滞地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他走出浴室,身体的重量压到床沿边,轻轻抚摸着小榆的额头,听见他梦呓里叫着自己,身体上的疲惫也仿佛得到治愈,一扫而空。
“太好了崽崽,爸爸他把你照顾得很好,对不对?”
房间外突然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传来嘈杂声,白荔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僵住。
他以为苏堂玉已经走了,才肆无忌惮地说着这样安慰自己的话。
他还没有完全做好告诉苏堂玉的准备,不想小榆现在就被全部被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