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荔心惊胆战地打开门,看见苏堂玉站在桌子边上摆着两副餐具,离他的房间远远的。
桌上的菜热着,摆了一桌。
“洗好了,先吃饭吧。”
白荔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也许是今天太累了。
苏堂玉把筷子递给他时,白荔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正盯着他手边的碗筷。
“我在等你吃饭,”苏堂玉解释,“想跟你一起吃。”
“你刚刚一直在忙这个吗?”
“嗯,虽然是买的,但你儿子挺喜欢吃的。”
没有听到苏堂玉的否认,白荔松了口气,腿软得几乎要原地跌倒了。
他有那种卑劣的利用苏堂玉的心,哪怕是一秒,沉溺在苏堂玉不知以何种目的制造的温床里。
想放手,想让小榆跟着他走,却没有做好如何面对这样处境的准备。
“对不起,让你准备了那么多。”
白荔在便利店买了吐司垫过了肚子,可体力活极大消耗了他的精力和体力,在回到家之前,他的肚子还一直咕咕叫着。
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后,胃里产生的极大的空虚,让白荔说完这句话抱歉的话后便顾不上许多,只专心吃饭。
有好多年,好多好多年没有体会过,他回家的时候,灯已经点在那里,暖融融的照亮整个视野。
不用他操心着吃饭的问题,肚子就会饱。
苏堂玉听着他的道歉,并无他话,气氛有点沉重。
他们分开太久,白荔早就不像以前一样,就算是没有话也要在安静的时刻找些话题同他说。
苏堂玉给他夹菜,瞧着他的反应,“老师说,今天他在学校里表现不错,画了手工画,当了小老师。”
“嗯,”讲到白榆的事,白荔终于笑了,“我休息的时候看到老师发的照片了,你要看吗?”
苏堂玉瞧着他拿出手机,却在点开照片的那一秒,白荔手上的动作又躲躲藏藏地停顿,将手机收了起来,“先吃饭吧。”
很奇怪。
每次白荔在对他提起白榆的事情时,表现得都很奇怪。
苏堂玉想起下午学校保安随口提的一句血缘论。
他放下筷子,凝着白荔的脸庞,看见他睫毛细微的颤动。
苏堂玉说,“不仅是我觉得,有很多人说,白榆长得像我。”
“很奇怪,对吧?”
第57章 生日离开四年半,孩子四岁
白荔分不清那是苏堂玉的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这已经不是男人第一次同自己说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样,苏堂玉都确实是在怀疑。
白荔想要小榆和苏堂玉相认,在真的要说出口的时候却反而张不开嘴。
白荔双唇颤抖,在说出这种难以启齿的巨大秘密之前,他犹豫且挣扎。
嘴里还未咀嚼碎的肉片艰难地往肚子里咽,经过喉管逐渐冷却的食物填满了饥饿过度而轻微痉挛的胃。
白荔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攥紧了裤子的布料,垂下眼眸,不想让自己的神情露怯,“不、不奇怪……”
“嗯?”
他的声音太小有些含糊,苏堂玉没有听清他的话,下意识地重复问了一句,“什么?”
“不奇怪,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多,”白荔端起手边的温水猛喝了一口,全然是一鼓作气地快速说了出来,“因为孩子的母亲长得有点像你你觉得孩子像你也不奇怪。”
手中的玻璃杯像是置气似的被白荔放在了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后,他便埋头继续吃饭。
什么孩子的母亲像你。
白荔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才会一张口就编出这种理由。
他明明不是想这么说的。
苏堂玉在这之后便没说过话,白荔不敢把头抬起来去看对方的表情,安静下来后气氛变得更加尴尬,白荔想起身找个地方躲一躲,直到苏堂玉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了他的碗里。
白荔才惊讶抬眸,瞧见男人手边多了几根鱼刺。
原来他方才不说话,是在给自己挑刺吗?
“吃吧。”苏堂玉笑,“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对吧。”
白荔心虚地点着头,“嗯……”
他虽然笑着,但白荔分不清他是真心实意的笑,还是装出来的,只能硬着头皮对付下来。
“吃完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过来。”
苏堂玉起身,白荔的视线也跟着他的背影起来,还在犹豫要不要送送他,苏堂玉又在这时回眸。
他的眼神像是蒙上一层看不见的雾,抬起的眼皮下那双眸子紧瞧了来。
“是因为对方长得像我你才心动的吗?”
男人的话像是裹了层糖霜的沙袋往他的胸口撞。
纵然白荔在撒谎,也再说不出这么没有道德的话,他慌然失措,侧过头去,“不是的,只是巧合。”
无声的对峙让人的心情跌落谷底。
苏堂玉就那样站在那里,认真的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点撒谎的痕迹,不过白荔躲着不看他,这样就别无他法了。
苏堂玉垂落在身侧的手克制地攥紧,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或许在白荔接受他以前,他就要恢复本性了。
嫉妒的黑暗的情绪喷涌而出,好想就那样抱着白荔,让他只看着自己。
“……”
“那我明天再来。”
比被任何人审讯都要感到痛苦的那几分钟里,白荔对自己欺骗了苏堂玉这件事感到无奈和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要苏堂玉为他表现出什么。
他就这样别扭而怯懦的,听到苏堂玉会留下来而又感到一丝雀跃。
吃完饭收拾掉餐桌,白荔回到厨房。
苏堂玉今天没怎么用过厨房,锅里早上煮的饺子和面条倒是没有剩下。
白荔难免想象了一下,想到苏堂玉大概是皱着眉头吃完的,他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不过也可能是倒了。
这样想着,又愈发郁闷了些。
白荔打扫完厨房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明天还要早起,再让他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想这些情爱私事。
刷完牙躺在床上,白荔面向着小榆的方向侧躺,脑袋跌进枕头里,没有两秒就瞬间模糊了黑暗中的光影。
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工作的第一天,他躺在家里的房间,想着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困苦和烦恼缠上了他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
就那样陷入无尽的昏沉里。
*
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恰好过了午夜十二点。
苏堂玉靠在沙发上,仰头盯着白色的天花板,胸口浅浅地起伏着。
指间的烟点燃,烟雾顺着视线的方向飘散开来。
这么抽了三根以后,头疼又开始发作了。
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数不清,苏堂玉摁着眉心,起身打开窗户通风。
深夜的风从窗口鱼贯而入,沁凉的新鲜空气反而让他的头疼愈发明显。
苏堂玉看不见隔壁白荔的房间,也不愿如同以往擅自进去,随意地抱紧他。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这个小区的房子小而破,对于他来说,只是一间还算可以活动的密室。
苏堂玉没有可以慰藉的东西,那件他借以安慰了自己四年的西服,此时孤独而自由地挂在柜子里。
他什么都没取,关上柜门,躺在离白荔更近的那边床侧里。
床头柜边冷却的温水,和放置着完好止疼药,逐渐被打进房间里的阳光笼罩。
……
“早餐在锅里,麻烦你了。”
白荔早上起得太迟,连闹钟都差点没有把他叫醒,他咬着白馒头,拿着水杯,和苏堂玉见面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甚至连男人的脸都没看清,他便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去,“我中午应该也不回来了,不好意思先生。”
“白……”
关门声将苏堂玉尚未说出口的话关进屋里,他苦笑了一声。
完全没有看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