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这句话对于苏堂玉来说实在太可笑了,男人闻言唇角扬起,“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和昨晚比起来,苏堂玉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白荔第一次见他这样温和无奈的笑,看着看着便呆呆地红了脸。
“你哪里我没吃过?装什么?”
白荔闻言,藏在被子里的脚趾蜷缩又开花,他顶着热热的脑袋下了床去,又撅着屁股在床边和床底下找了半天的拖鞋,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功夫。
苏堂玉却没再催促,只是看着。
青年着急忙慌的模样像只小兔子,忙忙碌碌了半天才在床底下扒拉到一只鞋子穿好。
苏堂玉瞧着他,手中的黑色签字笔在指尖旋转。
“先生,我过来了。”
白荔在他面前站好,见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又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于是伸手摸了把脸颊。
“拿着。”
白荔的视线顺着他的声音往桌上看去。
落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新的银行卡。
看到银行卡,白荔才想起自己昨晚确实同他借了钱,还没说谢谢,又听见苏堂玉说,“以后给你的钱都定时打在这张卡里。”
“……嗯。”
白荔拿过卡,有些过意不去,奶奶的病情摆在那里,他再也说不出那种不要那么多钱的话。
“这些钱,以后我会努力赚钱还给先生的。”
“……”
苏堂玉倒没和往日一般再说什么嘲笑的话,目光又从他的身上重新移回手中的文件,“听酒店那边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
白荔没想到苏堂玉会知道得这样快。
这些不好说的事情,解释起来就有装可怜的嫌疑,不过苏堂玉大概率对他的事情不会太感兴趣的。
白荔将卡攥到手心里,点了点头,“我奶奶身体最近不太好,我想在医院陪她几天。”
苏堂玉抬眸瞧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着继续处理手上的文件。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白荔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直接离开,他站在那儿踌躇了一会儿,看见男人眉宇微蹙。
他独自坐在那里,平常站起来高大伟岸的他,此时看起来也仿佛笼罩着孤独。
周榕溪说,苏堂玉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白荔都不敢想那种童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那时候他还这么小,怎么承受得了那种打击。
白荔想起自己父亲离世的那两年。
那两年是他度过的最绝望的日子。
父亲离开,母亲带着弟弟不知所踪。
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那时他为了养活自己和浑身是病的奶奶,又想要继续读书,放学就去做兼职,根本没有空伤心。
虽然最后因为四处逃债而放弃了学业,但同时他好像也顺利渡过了一段失去父亲,家破人亡的痛苦。
等再想起来,已经不会伤心了。
他是这样过来的,可他完全想象不到那对幼年的孩子来说是一种怎样的痛。
他无法跟童年的苏堂玉感同身受,却依旧替他感到难过。
“干嘛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男人不悦的出声提醒,让白荔对自己的同情感到羞愧。
怕苏堂玉会多想,他拼命摇头,“不是不是。”
白荔其实还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比如昨天那个前男友的事,比如他们会不会和好。
如果他们和好的话,那自己该怎么办。
如此种种的话,他又没有资格提出来。
白荔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毕竟那位前男友比自己在苏堂玉心里重要千倍万倍。
白荔怕自己问了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立刻断在这里。
白荔不敢说。
“那我先出去了,先生,您工作吧。”
白荔慌忙离场,又被他叫住。
“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对他的行程感兴趣,白荔有些高兴,他又回到办公桌前,老老实实地回答苏堂玉的话,“应该是要晚上了。”
“天黑之前我要做,你看着办。”
“……嗯。”
白荔赤红了耳根,“我知道了。”
是了,大约也就是这样的事情了。
白荔失落之余又觉得庆幸,好在苏堂玉暂时还没有腻了自己。
昨日的一场大雨过后,天气在突然之间转凉。
路边的积水没有及时褪去,山风转眼就带上凌厉刺骨的冷意。
白荔出门时带了一件外套,原还敞着透气,这会儿老实地扣上了扣子。
今天苏堂玉在家,司机先生便只送他一个人出门。
白荔对坐车这件事感到头疼。
他晕车的症状根本没有好,可是不坐车,徒步下山太累了。
白荔上了车,今天比他想象得要好受些。
半道上他开了一点车窗,大批量的风灌了进来,吹得他的额头凉凉的,也带掉了他晕车的症状。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司机临走之前嘱咐了他一句,“您回来的时候告知我一声,我好早点来接您。”
白荔笑,“好的。”
没到规定的探视时间,白荔进不到病房里去。
他只能在医院里、走廊外,以及住院部门口到处等待。
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少什么都没有发生,奶奶没有任何意外。
白荔在住院部门口找了张椅子坐,放空的时间他又在想,自己不去上班,光坐在这里等待是不是不对。
他应该去赚钱的。
无论是上班,还是清闲下来的时刻,白荔总在往相反的方向去想,好像自己做什么都不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变得有些消极了。
八点钟的太阳准时出来将冰冷的医院包围。
温度这会儿才上升了一些。
医院一大早便是人来人往的,白荔坐在那儿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他站起来往ICU病房的那层楼去,等了许久的电梯,出来的还是推着患者的医护人员。
在医院这么长时间,即使见多了这种场面,每次见到,白荔还是会觉得无比揪心。
他往后退让了一些,绕了远路,打算坐扶梯上去。
“白荔哥?”
白荔在找扶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他疑惑地往声源瞧去,看见身后站着的青年,顿时一愣,“冉虎?”
“哥!好久不见。”
他的手臂打着石膏,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望过来的眼神像只落水的小狗。
“你怎么弄的?”
距离上次相约一起看电影到现在,他们已经两三个月没见了,没想到再见面的地点会是在医院。
白荔光是看着他的手都觉得疼,心疼道,“是不小心摔的,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我长得这么壮实,谁敢欺负我,”冉虎不好意思地用那只好手挥了挥,声音小了下去,“篮球训练的时候摔的。”
“不对!”冉虎像想起什么,这会儿紧张地拉着他左右打量,“我还高兴呢说能见到哥,我真是个傻子!哥哪里不舒服了?哪里?”
“我没有不舒服,”白荔都要被他转晕了,无奈地叫他停下来,抿唇微笑,“我是来看我的奶奶的,她住院。”
冉虎恍然松了一口气,又追问,“那奶奶没事吧?”
白荔点头,“……她挺好的,没事的。”
冉虎是一个人来的医院。
最近没什么假,店里肯定又忙起来了。
白荔好久没有去店里帮忙,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冉虎在医院里陪了他好一会儿,说是请了假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白荔请他去吃午饭,有人陪在身边说说话,倒也让白荔没空去胡思乱想,还以为今天会是很难熬的一天,不知不觉竟然也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