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江,玻璃厂,尤天白和休马的一曲《宝贝对不起》,换来了厂子里所有员工的一个美妙下午,和孙久未来一个月的阴晴不定。
现在面对着挫败厂长形象的罪魁祸首,孙久振振有词:“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用我的方法来还。”
但休马当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范,孙久也知道这点。他退后一步,拉开风衣上的扣子,向着口袋里掏着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随便跟我走的,所以,我先见了你的熟人一面。”
路灯暗淡,孙久手里的东西反着光,几秒钟之后,休马意识到那是他放在尤天白那里的蝴蝶刀,是他主动交给尤天白的。
那天休马把刀柄收好,平稳放在手心。他很清楚地记得尤天白接过它时的神情,像是看到了狗主动把项圈折好。哪怕再早一个晚上,休马都不会产生把刀留给尤天白的想法。
那时候的他可能病了,他不觉得这是送礼物,又或者是示好,他只是想在尤天白那里留下一点联系,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去把他拿走。
现在这个机会被人捷足先登了。
孙久很满意现在休马脸上的表情,他重新把刀收起来,继续说道:“他已经在我那里等着了,你的答案呢?”
第一次收到短信时的感觉又回来了,一团冰冷的雾气向上走,休马的咽喉被扼住了。
尤天白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注意……不要……太晚吃完饭……(因为长期写文上头导致忘吃晚饭而在放假第一天急性肠胃炎躺倒的皮总如是说)
第74章 一声枪响
头顶上的路灯嗡鸣作响,这不是夏天,零下的街道上也没有其他活物,休马抬头望,昏黄的灯泡眨着眼睛看他。
再低下头来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跟你走。”
成功来得太过突然,喜悦直接爬上了孙久的眉梢,他颇为大度地一笑,摊摊手,一副主人姿态,而正等他准备作出什么发言的时候,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严国贤,堂堂登场。
和与屠老五聚餐时的潇洒不同,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凌乱,碎步跑到了路灯底下,停在他的领导面前。
很显然,严书记的突然登场让厂长也很意外,孙久先是朝着休马这边望了一眼,接着压低声音问道:“你来干什么——怎么没去说好的地方?”
书记又低下头,凑近叽叽咕咕说了什么,这几句话应该比他本人的忽然登场更让人意外,尽管听不清说话内容,但孙久脸上的表情也昭示了一切。
由晴转多云,再有多云转阴,在他的表情彻底幻化为疾风骤雨之前,严国贤适时抽了一下鼻子。单听动静怪可怜的,但他不是在为了自己的些许失败哭泣,他只是在吸流出来的鼻血。
一抽一吸,严国贤又转过头,向着休马看,但这一下看得畏畏缩缩的,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不过,他这脑袋也确实转得很是时候,休马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点什么——不应该说是“点”,这是很重要的信息,因为他刚刚看出来,这个凑到姓孙的身边说话的人,就是代查发来的照片上的中年人。
个头不高,头发不多,就是照片里挺胸抬头的模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明晃晃的鼻血。
这稳准狠的招呼手法有点似曾相识。
不过在此之前,有必要和长期以来亦敌亦友的发件神秘人打个招呼。休马怎么也没想到,手机另一头的机械降神,竟是这么一个普通又令人惊异的人物。普通是指他的整个人,从身高到长相,无意冒犯,但休马敢肯定自己转过眼睛就能忘记他的模样,而令人惊异,指的是他的所属,他居然就在姓孙的手下,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孙久这里担当着什么职责。
“你是谁?”
休马简短的问话打断了这边的交谈。孙久先抬起脸来看他,以厂长姿态抢先作答:
“哦,你看我这记性——忘记跟你介绍了,这是我手下的书记,他——”
休马的下一句依旧简短:“没问你。”
这下严国贤才犹豫着转过脸,四目相对后,他先被对方的眼睛烧得退了半步。
“我问你,”休马压低声音,一字一顿,“你最开始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短信?”孙久还没从这小子大胆冒犯他厂长权威的问话里走出来,又迎来了一条摸不着头脑的新信息。
无所谓。休马不在乎他们听得懂或者听不懂,他直接吼了出来:“我问你最开始发给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听不懂人说话吗?”
这一嗓子直截了当,对面两人都收敛了声息。连孙久都差点忘了自己的手里还有把柄,只是呆愣愣看向身旁的人。严书记的鼻血还在往外涌,他的喉咙里咕咚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咽血还是咽口水。
片刻之后,严国贤回了休马一个最简单,也最不打自招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是我发的?”
休马用力深呼吸了一次,怒气没成功压下来,他只想直接开打。
他不想管事实,也不想管自己,他现在只在乎尤天白,在乎尤天白为什么被卷到自己身边来,没有带着自己的刀好好留在佳木斯。
为什么?
就好像这一路承受的东西终于有了宣泄口,他能感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的抖。
如果再看见尤天白,休马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一拳,用尽全力的那种。
“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在孙久反应过来前,严国贤先捡起了刚才的话,“我的兄弟们到了。”
巷子后,他来时的方向,几个拎着钢管和酒瓶身影立在不远处,像一堵高高低低的墙——当然,这也是他些微底气的来源。
靠山来了,严国贤也行云流水般接过了孙久的发言大权。他歪歪脑袋,报以一个古怪的笑:“咱们,一起走一趟?”
现在,休马不得不走了。
他们选的地址在一条街后,面朝北方,稍微敞亮点的路口上。
当然,厂长的目标不是在午夜时分的十字路口上放冷枪,目的地在仰头可以见的地方——量贩式KTV。
晚上十点半,KTV包间里。孙久坐在包间里暗花沙发上,左腿搭上右腿,遥控器举起来,漫不经心地在点歌机里选着什么。在隔壁痛彻心扉的歌声里,他的选歌界面停留在一个熟悉的标题上。
不过他没有直接做出选择,而是先把视线投向了今天的驻场贵宾——休马。
包间里面没关灯,白炽灯在头顶亮着,有点空洞,又有点单调,没有寻常喝酒作乐的灯红酒绿。孙久意味深长地展露出笑容,问道:“这首歌,你还熟悉吗?”
休马坐在离他一米远的沙发另一头,姿势不算放松也不算紧绷,看不出什么情绪。休马忽然意识到,一年前的尤天白选择孙久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可能是一年里的沧桑巨变,姓孙的厂长身形也多少有点颓废,但能看出来曾经还是有风度在的,身高腿长,面容也端正,算是年轻力量严重流失的黑土地上,一个难得的好看身影了。
当然,这些都是在休马出现以前。
所以休马很理解孙久看他不顺眼的感觉,即使中间没有遇见过尤天白,这种不顺眼也是长期存在的。
角落里,一开始跟在严书记身旁的彪形大汉正一个个立着,静默无声地瞅向这边,严国贤倒也没有喊他们靠边站,只是自顾自擦着脸上的血痕。还好,他滔滔的鼻血终于止住了,不然真让人怀疑他的血小板水平。
毫无疑问,这一下肯定是尤天白打出来的。
在休马离开佳木斯后,厂长和书记用了某些手段困住了尤天白,然后又来到了松原,一路跟着他,再找上门。而在两方会晤之前,却被尤天白跑了,所以严国贤不得不带着他的虾兵蟹将前来,押着休马去他约定好的地点。
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困住尤天白之后,还费尽千辛万苦在松原见面?
有一种可能性,尤天白一开始就没留在佳木斯,他早就随着休马一起,向着松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