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天,他已经波澜不惊。
他感觉自己现在简直就是拍片现场那位视线不落在男演员身上也不落在女演员身上,唯独对灯光布景和设备状态情有独钟的专业摄影师。
休马把视线从票据上抬起来,感觉自己的思维被尤天白传染了。
尤天白——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眉头紧了一点,一想到自己无论想到什么总要想到尤天白的名字,他的眉头又紧了一点。
账本合起来,休马开始在尤天白的沙发上,用尤天白的账本玩抛接球。
别人家的恋爱,也是这么谈的吗?
他和尤天白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截止现在,是他们谈恋爱的第十五个小时,牵手一次,拥抱一次,完。
一只手玩抛接球还是有点艰难,账本在落下的那一刻从休马的手里翻了出去,滑落在扶手上,接着是地板,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刚才些微察觉到的尤天白的不对,现在又浮到了水面上来。
一句话总结——他为什么好像比之前更随和了?
虽然“随和”一词用在尤天白身上很怪,但休马确实有这种感觉,他还记得之前尤天白直截了当让他删了那几个人的样子,他很少见尤天白那么生气,但今天的尤天白又像是忘了一切一样问起滑板小子来——判若两人。
休马又停顿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去捡地上的账本。账本很听话,没在落地的一刻炸开,这样休马就不用表演影视剧里那种在高压之下还跪在地上收起四散资料的实习生了。
所以,尤天白到底是不是变冷淡了?
尤天白也不是没冷淡过,之前住在一起的几天时间里他一直冷淡,不过那种冷淡是一种相敬如宾式的,有点像是带着一丝——撩。
根本不想现在,完全不顾形象。
想到这里的时候,休马的胳膊连着肩膀一起抖了下,票据夹应声落地,现在,他刚刚脑补过的收拾资料要成真了。
重新把散落一地的收据收拾起来后,休马决定停止对尤天白撩他与否的想象,毕竟厨房的水槽里还有两人早饭之后的痕迹,虽然尤天白也的确说过等他回来洗之类的话,但休马决定不听他的。
中午十二点,休马单手洗完了两人的盘子,感觉有点累,主要是尤天白家厨房装的老式热水器他不会开,凉水洗的,现在手有点麻,还有点困。
下午两点,休马又睡了一觉,然后冻醒了,奇怪的是他记得房子里的暖气明明开了,起来用手试了试暖气管,他忽然想起来好像到了停止供暖的季节了。
下午三点,外面的天气看起来确实很好,休马在窗口看了一会儿下面踢球的孩子,接着意识到自己像是个留守儿童。外面的风景固然好,但就像早上思考过的那样,自己出门显得过于形单影只,遂作罢。
下午五点,天长了,现在太阳才开始偏西,黄昏也没有冬天那么转瞬即逝。休马想伸个懒腰,但胳膊上的夹板让他感觉自己在做硬拉。
下午六点,尤天白终于到家了,用钥匙开门的那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还在独居,因为客厅连灯都没开,感觉不到少爷的气息。
到了次卧,门虚掩着,尤天白推开门,看到少爷在里面看书。
他有点莫名其妙,这可不像是平时的少爷:“怎么不开客厅的灯啊——天都黑了。”
休马应了一声,也听不出来是答应他还是应付他,把书合上,好像正在缓慢消化尤天白回家了这个事实。
“怎么这么晚?”他问尤天白。
“别提了,”外套还没脱,尤天白烦闷地甩下夹克,“违规停车被拖走了,还去了趟交管所,管事的不在,还都是老爷们在里面抽烟,一身的烟臭味。”
今天尤天白身上的味道确实跟以往不一样,混杂着好几种牌子,淹没了他平时的感觉。休马抽抽鼻子,把手里的书放下。
客厅的灯已经开了,尤天白回家的时候顺便买了水煎包和羊汤,放在桌上,在桌面上烫出了一圈雾气。
刚一坐下,尤天白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他说:“明天还要去一趟,要进货的门店手续不全,明天去市里看看,然后再去把车提出来。”
休马没接话,尤天白好像也隐约看出了他有点消沉,不过他认为少爷是饿了——年轻人饿不得,影响情绪。
“你今天真没出去溜达溜达?”他问休马。
休马夹了个包子,咬了口,又摇摇头。尤天白也没着急接着说,他也安安静静嚼了一会儿嘴里的肉馅,咽下去后才说话:
“我刚才想起来我柜子上面还有个风筝,这两天有风,你不如自己去放放风筝吧。”
建议得很好,休马一下子就抬眼睛了,不过表情里没有对他建议的感激,只可惜尤天白看不到,毕竟他此时在专心喝汤。
“好汤。”尤天白深吸一口,如此感叹。
反正他没看出来休马在委屈。
作者有话说:
明天在谈,后天也在谈,我谈我谈谈谈谈谈谈
第82章 “不让我摸?”
第二天一早,尤天白真的像他自己承诺的一般早早出门,这次甚至都没没用休马帮他递钥匙。
休马醒的时候没看见人,很难得的给尤天白发了条消息。
“你出门了?”他问。
尤天白直接回了个语音过来,一听就是边走路边发的,身边还有呼啸的风声,他说:
“嗯,出门了。”
甚至都没再多一句话。
休马本来也没想尤天白能多说点什么,他不喜欢别人给他发语音,但这次他把尤天白的语音点开,平躺在床上又听了一遍。声音有点失真,没有尤天白平时说话的意思,连懒散的尾音都被吃掉了。
天气依旧很好,而他对今天毫无规划。
起床之后他摸了下柜子顶,还真有一个尤天白说的风筝。不过他根本不会放风筝,连正反都拿捏不住,摸了一手灰之后,他把风筝扔在了客厅的扶手沙发上,和自己一起无所事事。
其实从上大学之后,休马很少再尝到情绪不好的滋味了,这种细软绵长的,如同初春和初秋黄昏一般的长久且实在的不舒坦。
而且根本找不到原因。
休马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尤天白回来的时候又是晚上六点,中途没回休马的消息,也没过多解释什么,总之等天黑了他才到家,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甚至带着轻松和高兴。
休马问他怎么又这么晚回来,他“嗯”了一声,挺心不在焉的,先是四处看了一圈,也没着急脱外套,接着忽然抬起脸说道:“休马,我觉得你还是搬出去吧。”
此时的休马刚刚把客厅灯带的开关打开,张着嘴问:“啊?”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不合适。”尤天白依然笑得开怀,“哦,你的行李我已经打包好了,在楼下,自己去拿吧。”
窗外,小区的花坛边,大件小件堆成了山,连休马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东西。
转眼间他已经到了楼下,尤天白在窗口探出一个头来,欢欣雀跃地挥着手和他告别:
“再见啦——”
休马是被自己吓醒的,他的胳膊已经悬空了,人也只还差一寸就要滚到沙发下去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没有尤天白,没有天黑,没有行李堆,也没有“我们不合适”,刚刚那一切只是他的梦,一个无聊的午觉时会做的梦。
他把自己的收回来,没盖毯子,又停了暖气,沙发上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舒服,但他又不想起来。
独自一人的客厅里,休马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
下午五点,尤天白从车管所出来,他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也不管身上沾染的其他人的烟臭味了,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样臭。
东北什么都好,就只有这一点不好——办事程序。
有时候在这边办起事来,尤天白会有种自己遇见的都是解密密室NPC的感觉,话里有话,又心不在焉,仿佛要把来办事的老百姓自己放进资料室里,让他自由开启通关率极低的高难度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