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极了走在乐高玩具店的有钱人家小孩,几千上万的乐高模型,手一指,说声好看,直接拿下。
不好的预感预感,它要成真了。
尤天白幽幽抬起眼睛,小声问:“你不会想把厂子买下来吧?”
问到了点子上,双方一起沉默。直到来上菜的老板娘打破沉默。
“来来来让一下,上锅了——”
热气腾腾的部队锅摆上桌,煤气炉点上,两人之中隔了层雾气,隔了半天才听到少爷的回应:“又不贵……”
尤天白也懒得探究他所谓的不贵是有多不贵,先给碗里盛上了鱼饼和拉面。热气腾腾的锅对面,尤天白的声音传过来:
“我现在脑子不够用,别跟我说这些。”
说罢,他又往碗里浇了勺火锅的汤。
尤天白自我承认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很少,所以休马信了他,等拿起筷子的时候,那碗浇了汤的面忽然被先递到了自己脸前。
完成这些动作的尤天白甚至都没看他,拿了碗又去舀铜锅里的汤,顺便抛下一句:“吃啊。”
年长成熟人士的烦是真的烦,但碗也是真的碗,两边都很真切。休马先去尝了口碗里冒着热气的鱼饼。
好吃。
但他没有把这句感叹说出来,只是抬眼睛看了看对面的人。尤天白吃得很慢,没有其他的话。
小店里多了些客人,不大的店面挤得满满当当,蒸汽混着嘈杂声,两人真在难得无话的情况下吃完了一顿饭,不知道尤天白如何,总之休马吃得很香。两人扫净了部队火锅加石锅拌饭,顺便还有一盘煎蛋卷,这家店的饭量给得很足,他们七点才走出店门。
从广场后回尤天白家要向南,这条路有些莫名的眼熟,休马眯着眼睛看路灯。大概是碳水十足的韩餐让人犯困,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条路为什么眼熟。
“等下,”尤天白忽然叫住他,“我抽支烟。”
尤天白一般不会边走边抽,他会选路边的吸烟处,或者没人的开阔场地,抽完烟会洗手,还会吃薄荷糖,很有吸烟素质。
当然一开始认识休马的时候除外,那时的尤天白专门负责挤兑少爷。
吸烟处在两道建筑之间的小巷里,头顶有盏暗灯。等尤天白站定,烟拿出来,巷子外有伙下课的学生走过,嬉笑声由远到近再到远。
大概是尤天白怕呛到人才选择巷子里,他总是在些别人想不到的地方上细心。
“想什么呢?”尤天白没点烟,先问了一句。
休马才意识到自己正出神地盯着巷子外。
他回过脸,挠挠后脑勺:“这条路有点眼熟。”
巷子里的风有些冷,尤天白看着他,嘴角动了动,舌尖顶着把烟换到另一边,然后低下头,拢着火给自己点了烟。
烟亮起来,尤天白回答他:“可不眼熟吗?你跑出来喝酒的酒吧就在那边。”
说完,尤天白抬了下巴,巷子另一边霓虹灯闪烁。穿过这里就能到达商业街,到达他们重逢那晚的酒吧门前。
说是重逢不太准确,更应该说是两个人有话不讲的闹别扭后,在一个荷尔蒙作祟的年轻人场子里,进行了一些回想起来就很丢人的明争暗斗的地方。
时过境迁,陪他们演戏的那帮未成年也该到了开学的时间,但酒吧依旧,他们也依旧。
尤天白随着休马向着酒吧的方向望。
烟雾飘渺,他手指中夹着烟,他抽起烟来是总这样不疾不徐的,站得也随意,如果有什么地方就靠着,没地方靠就站得松散。眉眼也松弛,不会看路过的人,大部分时候在看景,偶尔看休马。
要不是说他当过兵,休马倒觉得尤天白才是真少爷。
还是早春,夜晚跟白天比起来有点冷,休马把手插进外套口袋,向着尤天白看。
休马说:“你这个样子特别像在酒吧玩完出来,抽散场烟的人。”
尤天白的眼睛随着他的话往上瞟,夜幕刚降临,说是散场,时间有点早,但他懂休马的意思。
北京朝阳,三里屯,工体,酒吧一条街。在本地读书,手里有两个钱又无所事事的大学生也肯定会去,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每个登场的人都在用尽力气展现。而尤天白这样看似过客般在后场抽烟的,才是真正的老手。
尤天白笑了声,向旁边呼出一口烟,在垃圾箱上方掸着烟杆,他问休马:“那你会跟我搭讪吗?”
少爷还真没有搭讪的经验。
巷子外面没人,酒吧的灯牌换了色调,明黄和亮蓝的灯光交错。
气氛正好。
不过,尤天白倚在砖墙上如此之气定神闲,连身上的内胆棉服都穿得像是秀场合作款。仿佛他抽完这支烟就要走到街口,坐上一辆刚认识的人的豪车,驶向北京外环的独栋别墅,在抽烟、喝酒和作乐中度过一个无聊的春日周末。
休马低头看了眼自己,他穿着的户外装真像是刚从户外越野回来。
但少爷不会认输。他清清嗓子,眼睛认真向前,对尤天白说道:“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相当直率。
这要是平时,尤天白估计会先笑个三分钟。不过鉴于少爷已经进入了酒吧后场搭讪的角色,尤天白决定配合到底。
只见砖墙上靠着的人略微直起身来,将休马从腿看到小腹,视线在胸口前打了圈之后,又抬到脸上。
“你长得不错。”尤天白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在桶盖上的灭烟处,“但是我有男朋友了。”
先声夺人。主动搭讪的冲锋衣帅哥目光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他说:
“无所谓,反正我会比他优秀。”
毫无技巧,毫无保留,完全的少爷主义。
尤天白眯着眼睛笑,问道:“你想让我和你偷情吗?”
话题向着刺激发展了,这不是休马适应的地方,也不是他擅长的地方。理论上说应该点到为止。
但尤天白这次不打算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彻底站直身子,向休马那边迈了一步,而少爷没躲。很好,这小子并没有因为他的火力全开而败下阵来,自己仍有发挥余地。
尤天白把手抬起来,手指夹住休马喉结下的冲锋衣拉链,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把他向着自己这边引了一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近。
“但是他也挺好的。”尤天白沉浸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里,若有所思,“很高,很帅,不是我平时会喜欢的类型,但和他谈起来不错,什么都能满足我。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说到最后一句,把玩着拉链的手指手紧了。他们四目相对,尤天白的表情像极了野猫,在看一只即将被他拿捏的猎物。
他说:“如果你也能满足我,我就和你试试。”
话说完,尤天白一手牵着休马的领子,向后倒退着靠上墙壁,堵死了自己的退路。
现在,秀场交给少爷。
休马的手撑在砖墙上,胸口相贴,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专属于尤天白的烟草味挥之不去,而烟草味的主人正仰着脸。他们都知道,用一个吻来结束这场闹剧再好不过。
但休马的打算没这么简单。
他把撑在墙上的手收了回来,从下到上掰住尤天白的下颌骨。这下,主动的人反而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休马的表情没变,他把尤天白的脸向右摆,舌尖舔上了他的耳垂。
靠在墙上的人浑身一颤,过了好几秒才吐出一声叹息:“啊……”
压抑着的,又真情实感的声音。正和休马的意思。
他向下吻,吮吸着尤天白身上的味道,张嘴咬上了颈侧,但没用力,只是用舌尖试探着皮肤的温度。而他的手往下走,探进尤天白的棉服里,撑开按扣,又扶在裹了一层薄薄打底衫的侧腰上,划到身后,又从后背向下。
气场彻底不对了。试探结束,猎杀开始。
尤天白能清晰感受到休马往自己身上顶着的胯,他被带得喘出了颤音,他推了一把休马的肩膀,没推开。这人铁了心要把表演进行到底。
“等下……”他压着声音迅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