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向着太阳开,温度却越来越冷,倒春寒的季节来了,晚上的路会难走。尤天白稍稍眯了眯眼睛。
“我当兵的时候,看到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休马正支着下巴望天,听到声音侧过了脸。
“那年春天特别冷,跟现在差不多是一个时候,我在军营站岗,刚站上就感觉身后有人,我以为是接班的来早了,或者是班长来了,没敢动,当然平时也不敢动。”
说到这儿,尤天白咧了下嘴角,表情似笑非笑的,休马将信将疑地支着脑袋,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结果到最后十分钟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那天班长请长假回家了,接班的会从对面来,所以我身后的是谁呢?”
接着讲故事的人长叹了一口气:“我没忍住,我冒着被罚站的危险回头看了,是个没有头和胳膊的孩子。”
洁白的雪原,安静的军营,不完整的人。车里一片安静。
接着是尤天白猛地大喊一声:“什么东西!”
休马被吓得一颤,当场就往背后看,但后车厢里只有他亲自打包好的超仿真男用一比一新品,身侧面传来了尤天白嗤嗤地笑声。
“你果然挺有意思的。”他发表了一句中肯评论。
不过这场欢欣雀跃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天白刚刚身心舒畅起来,就在前面的路上看到了点什么。两三辆车,三五十人,站在辅路的低洼处向着水面看,好像是车祸。
果然话不能说满。尤天白咬着牙呼出一口气。
他吸取了修车师傅的忠告,提前一百米就踩了刹车,面包车吱吱呀呀地停到了辅路前,休马还没从炸毛状态回过神来——他居然都忘了骂尤天白。
“看到没有,”尤天白向着车外一指,“这就是随便说话的下场,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也不知道副驾驶的小子听进去没有,直接开了门下车,把另一人留在了车上。
太阳埋在地平线下半截,天还没到彻底黑的程度,前面被堵的应该是一伙人,车是一个型号,路上站的人也是同一幅打扮,一样鲜艳的花绸布衣服。
绸布衣服?
尤天白的脚步慢了一瞬,往嘴里送着的烟也停了,离他最近的阿姨好像听到了动静,回过了脑袋。这不回不要紧,一回头尤天白直接把烟掉在了地上。
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花红柳绿,白脸上贴着漆黑的鬓发,阿姨一脸的莫名其妙。
“小伙子哪儿来的——你是后头车的司机?”
看着小伙子低头捡烟,阿姨很是不解。
“怎的,太冷了?”
“没有,”尤天白掸了掸烟杆上的雪,重新把它叼回嘴里,“您打扮太新鲜了。”
阿姨手里的花手绢都捂上了嘴,连说了几次“小伙子嘴真甜”,而且事实证明,嘴甜当真算是个优点,几个阿姨把后车下来的帅气小伙子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道起了刚才的情况。
这三两辆车确实是一伙的,是辽宁过来的二人转演出团,今天从省城表演回来,准备找地方歇脚吃铁锅炖,没想到在过洼地的时候往水面上一瞅,看到了半截车影子,为什么说是半截呢?尤天白顺着阿姨们的粉手绢往冰面上看。
一辆和尤天白的“站得快”同一款式的灰色微型车正倒插在水里,应该是沉到一半就冻上了,现在看起来还挺平稳。
“我们以为是谁家车不小心进去了,结果我们同行的司机忽然瞅见那车里好像有人。”
有人?
说车里有人的司机正在一边卖力地打着电话,但听起来不是道路救援也不是报警,好像是在和朋友侃。
是的车上绝对有人——是我先看到的,我就说我眼神好——这没准儿是重大刑事案件!
唠得震天响。
尤天白眯起眼睛向冰面看,怎么看都是辆空车,他隐约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尤天白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和阿姨解释,“直接走?”
“直接走?”阿姨笑得开怀,“那哪儿行,我们不走是想把车拽出来,都走到这儿了怎么能不帮忙呢?”
这时阿姨好像忽然思索到了什么,在尤天白不声不响地计划撤退时,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看你们都手脚麻利的,能不能帮我们个忙,把车拉上来?”
尤天白淡笑并拒绝:“这个有点——”
等等,你们?
夕阳下的冷风里,尤天白一个猛回头,休马正站在他旁边,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脸。
“好啊,我们帮忙。”
同时利索地答应了阿姨们的请求。
和这位忽然伟岸起来的黄毛小子相比,尤天白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不靠谱的奸商老板。
“我不是让你别出来吗?”尤天白问他。
“你可没说。”休马侧过头小声回答他。
确实没说,尤天白回想了一下,他大概是在脑海里劝诫过休马。
这时伟岸的黄毛小子替他做起了总结:“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帮你们。”
“你等等,”奸商老板提出了反对意见,转头向着阿姨们,“我们需要先单独说两句。”
面包车的向阳面上映着落日余晖,休马几乎是一路被尤天白拖着领子,接着抡到了车门上。
“你什么意思?”尤天白喘着气问。
拖个比自己高上四五厘米的人果然费劲吧。休马整平了领子。
“没什么意思,我也信命,我觉得应该经常做好事。”
他刻意站直了,以凸现自己和尤天白的身高差距。尤天白叉着腰别开脸,向河上望了一眼。
“你知道怎么拖它上来吗?”
看着尤天白发脾气,休马却显得格外纯良,他点点头:“知道。”
“知道你更应该藏着啊!”尤天白“砰”地摔了一下他身旁的车门,回过脸来盯着他,“藏着东西很难吗?”
身高完全不影响尤天白的发挥,他仰脸盯着休马的时候,寒气逼人的感觉更重了,休马的喉结动了一下。
“我自己来,你不用管。”他回答。
尤天白转身就走,站在两米开外点着了烟。
“但你的车要借我。”
“坏了怎么办?”尤天白转头盯他,眼睛是红的。
“我那辆赔你。”休马的语调还是稳的。
这交易似乎不亏。
“我的车我来开,”尤天白把刚抽了一口的烟摔在地上,烟灭了,他缓缓抬头,“其他听你的,表演吧。”
作者有话说:
背景可疑奸商老板与乐于助人的道德标兵员工
第10章 情趣项圈!
休马面朝河面站着,身后是翘首以盼着的二人转队伍,还有夹着烟没去点的尤天白。这不是一般的河,如果按照水系来算,这儿是松花江的支流,一路向上走就要到查干湖了。
“我说,”少爷顶着夕阳回过脑袋,“你能不能把车开得离冰近一点?”
即使刚生过气,尤天白也不得不承认他这张脸离远了依旧好看,从一边阿姨兴奋地窃窃私语中,他也能体味到只要脸长得够帅,再黄的毛都不影响人们为之心碎。
“我不会开到冰面上去的!”
尤天白一步也不想往前走,离远了向着他喊。
“无所谓,”休马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向着这边来了,“我够得到。”
其实坠河的车离岸边并不远,顶多是两米的距离,但是立春以后冰层就松动了,也没人敢往水上去,难不成这小子想要借着力奋勇一跳?尤天白把夹着的烟重新放回了烟盒里。
没关系,反正车坏了就可以开法拉利了。
按照少爷的意思,尤天白把车开到了河边的泥土底上,他望着手拿缆绳的小少爷,沉默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休马倒是没理会他饱含挑衅意味的模样,后退几步看了看车顶,接着看尤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