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仙儿(136)

2025-09-04 评论

  楼层低有一个好处,即使身处天台,也能听到楼底街道上的声音。

  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放学学生的嬉闹声,楼下店家向着下水井倒水的泼水声。这里的确衰败了,但留下的所有人都在努力活着。

  尤天白觉得,现在正是宣布那个被他藏了几天的消息的好时候。

  在少爷勤勤恳恳转着羊肉串的时候,尤天白前倾身子,迅速而平静地说:“牡丹江的玻璃厂,我替你买下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哪辆不长眼的车忽然来了个急刹车,接着就是鸣笛和叫骂,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当事人都生龙活虎。而此时此刻的楼顶上,伴着远处的鸣笛声,休马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他问尤天白。

  “你明明听得很清楚。”尤天白向回靠回椅背,顺便拿了个少爷亲手烤出来的串。

  当然他心里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他能感受到休马忽然蒸腾起来的喜悦,这快乐也感染着他,让他的心差点就一路从喉咙里跳出来。

  炭火炉上的烟雾里,少爷抬起手掌,按住了下半张脸。雾白色的风里,他的浅色瞳仁闪闪发亮。

  接着他猛地摘掉了防烫手套,一路迈到尤天白身边,蹲在还举着串的人旁边,很大声问了一句:“真的吗?”

  尤天白差点以为他要下跪,带着串躲了下,在缩着下巴和少爷对视几秒后,他放下了手里的半截羊肉串,重新郑重开口:

  “玻璃厂我买了,你想拿去干什么随你。不用还了,多陪我几年就行。”

  少爷的回话非常朴素:“可是好贵。”

  尤天白抬手去搭他的肩膀,少爷蹲着的高度正好够他搭上胳膊:“跟面积比已经不贵了——我活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存款的。”

  休马由着他搭,还顺便把他胳膊抱进了怀里,当场卖乖:“我帮你扫多少天游泳池都行。”

  突如其来的乖顺样子让尤天白都有点不知所措。他选了半天,最后从少爷脑袋顶上揉了揉。

  “泳池不用扫了,夏天到了带你玩玩去就行,多管管自家的厂子。”

  话说完,他拍着少爷肩膀催他起来:“都要烤糊了。”

  看得出来少爷的心情是真的好,平时嫌啤酒味重的他今天都喝了两瓶。居民楼的住户不常在,他们的烧烤也没被任何人打扰。肉打扫干净,炭火也熄灭了,两人并排站在天台边,尤天白在吹风,少爷在缓慢地打着细小的酒嗝。

  难得的无话时光。

  尤天白放空着神经,望向远处开始逐渐变红的天。直到一只手从他左边伸过来,鬼鬼祟祟摸上他的指节,然后和他十指相扣。

  伴随着天空中的鸟鸣,尤天白向左偏过脑袋,少爷依然一副沉浸在酒精里的样子,找他的手只是下意识行为。

  他试着把手抽离,但少爷只是握得更紧,手心温热,五指有力。尤天白再不动声色地挣扎了几十秒后,忍不住问休马:“其实你现在很清醒吧?”

  旁边一脸迷迷瞪瞪的人当场笑出了声。

  “清醒。”他倒是实话实说,“就是有点晕,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这么一个乐得找不着北的少爷,理论上应该说点什么怼他一嘴。但尤天白这次不想。

  他保持着和休马十指相扣的姿势,慢慢把他的右手拉到自己胸前,再用自己的右手盖住。在两只手包住少爷的之后,尤天白才发现虽然他掌心是热的,但手指很凉——大概是太兴奋了。

  他慢慢捏着少爷的每一寸骨节,然后放轻声音说:“你以后的路都会是顺的,放心去尽情做吧。”

  少爷没有马上回答他,四月黄昏的风里,他们又再多感受了一会儿凉意和自在。临转头的一刻,尤天白知道休马迅速擦了一下眼角,但他决定装作不知道。

  两人吃得还算干净,只剩了点骨头之类的厨余,尤天白一脚踢起折叠椅,单手拎好,吩咐少爷:“你先把垃圾送下去吧,烤架我抬。”

  少爷这点就是好,干活起来亳不抱怨。看着金色的毛一点点消失在楼道口,尤天白去低头拾掇烤架。

  就在他两手全占满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谁这么没眼力见?

  尤天白在心里暗骂一句,腾出手来找手机。

  他属于那种在社交生活圈子里基本消失的人,不开放微博,不发朋友圈,不用短视频平台,能通过电话找他的人,大概除了骗子,就是真有急事。

  屏幕亮起来,上方的名字是“医生”。

  是屠老七所在病房里的主治医生——看来这次是急事。

 

 

第99章 骗人

  休马在厨房装垃圾时,听到了家里开门的响声。

  这响声不像是平时的尤天白。他开门从不犹豫,向来是开门接着关门,短促有力,这次却有些犹豫,拖得老长。

  休马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望向门口,尤天白在低头看着手机,步伐比往常慢。

  在注意到少爷的视线后,他慢慢抬起眼睛,然后说道:“屠老七醒了。”

  此醒非彼醒。如果只是身体上的苏醒,他醒了差不多十五天了,期间医生也在每天记录,消息都是以留言的形式发给尤天白的。这次选择了打电话,除了说明屠老七恢复了意识,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位姓杨的警官又找了我一次,说让我注意下病人的亲戚,我和他报了你的名字,他说你也知道——所以这事是不是还是你们两个自己交涉比较好?”

  这位医生的态度尤天白是清楚的,从第一次遇见老杨时被医生反手关紧休息室时起就清楚。即,只守本分,岗外一律不管。

  所以尤天白揽下了这份任务。不过有件事他很诧异:

  “除了我们之外,应该没人去医院特地看过他吧?”

  老七的社交圈应该只有平时的工友,但他在佳木斯,也没人会特地跑这么远来看他。

  医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倒是有一个。”

  还真有?

  “中年人,个子不高,穿着件和他类似款式的棉袄。”

  只可能是一个人。

  “屠老五。”听完尤天白的描述之后,休马给出了答案。

  尤天白默默点着脑袋,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屠老五没去举报严书记和厂长,既没联系尤天白,也没独自返回长林村,而是选择游荡在了佳木斯。听起来不止像是为了他侄子,倒像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任务。

  在最后相见的时候,屠老五拜托尤天白去处理方慧的后事,但是遗体已经被警方找到了,唯一的后事已经解决。

  老五又在等待什么?

  休马看向窗外,拧着眉头思索片刻,然后把视线回正:“除非他不是想让你处理她的后事,而是其他跟她有关的事。”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尤天白此刻的脑子相当乱。

  “先收拾一下去医院吧。”他催促休马。

  休马没动地方,他在顾虑另一件事情:“屠老五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警察?”

  屠老五是凶手,也是帮凶,关于他的定罪理应该交给法律审判。

  但现在,知道他出现在医院的只有尤天白和休马,算上医生,勉强三个人。

  如果不把关于他的事告诉给老杨,大半生命途多舛的中年人能不能安生几年呢?

  尤天白不想再去想了,他把手上残余的锡纸扔进垃圾桶,回答休马:“先去再说,去换衣服吧。”

  没开灯的房间里,空留一股冷掉的烧烤调料味。休马望向尤天白的背影,默默把垃圾桶盖盖严了些。

  晚上六点半,医院里依旧冷清。天转暖了,大门也不再紧紧闭着了,但消毒水的味道依旧。

  屠老七住在住院部的多人病房,不是入院高峰期,临近的床位最近也空了,走廊没有等待的病人家属,怪安静的。电梯停下,屠老七的病房在左手边。不是查房时间,连个路过的护士都没有,走廊安静得让人发毛。

  但这仿佛大地沉睡一般的安静里,居然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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