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仙儿(33)

2025-09-04 评论

  没错,缺德老板。

  尤天白觉得自己这段总结得很好,只有一个问题,最后这句话好像是在骂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拨着旋钮,向车外瞥了一眼,没想到休马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转头向这边来了。这下让他这个倒霉老板有点手足无措,他调低音响,打开车门锁,故作镇定地靠回了椅子。

  但休马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坐回副驾驶的意思,不仅如此,他的下一句话还差点把尤天白从主驾驶上掀下来。

  “我得走了。”休马说,简单直接。

  “走?”尤天白问,“去哪儿?”

  休马脸上露出了难得无话的表情,他支着车顶盖,侧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尤天白看出来他脸色有些发白。

  “我不干了,我得走了。”他咬字比平时用力一些,“我妈病了,现在还没送到医院去。”

  尤天白听清他说什么了,彻底听清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

  几秒钟之后,他猛地向前凑近了一截,手支上副驾驶的座椅:“她打的电话?”

  “不是她,”休马抽了下鼻子,手指捏鼻梁,但他眼睛没红,“家里的保姆打的电话。”

  话已至此,尤天白更听不明白他的家庭构成了,但有一点清楚,他现在就需要走。

  “你不能走。”

  休马愣住了,接着把手拿开看他。

  “你前后看看,“尤天白示意他,“这是荒郊野岭,不是城里,你得怎么回去?”

  看休马没说话,尤天白转头放下了手刹,目视前方。

  “而且你自己说的,我不能把你扔下就跑。”说出这句时很坚定,但休马没回,这让他有点不那么坚定,他转头瞄了一眼副驾驶,“报地址吧。”

  吉林松原,下午两点。

  尤天白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斩钉截铁,他站在松原城外的风里,望着开楼下单元门锁的休马。

  来的路上很顺利,也没人说话,他平时很能察言观色,但是这次在后视镜里,他怎么也读不出这小子的想法。

  紧张?伤心?焦虑?还是有其他的情绪?

  他也想象不到真到地方会发生什么,大概会是人声鼎沸,潮起潮落——不过说实话,他对于有关家长里短父母的事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面对拦路的劫匪他会装,遇上说话不过脑子的小子他也会教,但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自己或是别人的父母呢?

  他对此的反应堪比新生儿,所以在迎风纠结了片刻之后,他对休马说:

  “我在这里等你吧。”

  老小区的开门处是风口,尤天白插着口袋站在原地,说话的声音好像风雨里的树梢,休马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明白意思。

  “不冷吗?”休马的声音比他大多了,“进楼道来等也行。”

  对面的人只能用瑟瑟发抖来回答。

  但是进了楼道也可以不进房门,好主意。少顷,尤天白一副深思熟虑之后的样子,麻溜儿地跟着进了单元门。

  老式火柴盒的楼道很窄,休马走前头,一个人就差点顶到了天花板,尤天白跟在后面,想着用什么借口来说明自己留在一楼等他,没想到前面的人三步迈上缓步台,转头就要敲门。

  “她就住在一楼?”

  尤天白忍不住问了一句。没说“你家”,因为这里和长春那座白砖红瓦的庄园差太多了。

  “是。”休马回他,“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要多少上几层楼那样我就可以找借口说不上去了呢。尤天白当然不会这么说。

  他把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前后比划了几下,最后又插回了口袋,回答休马:“没事。”

  没事,他也在劝自己。

  休马盯着他,似乎想在开口说一句,头顶的声控灯灭了,两人同时清了一声嗓子,但没人张嘴说话,在沉默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声开门响打破了这一局面。

  正要敲的房门开了,门里是张怯生生的年轻面孔,系着围裙,是新来的保姆小娟——她应该是听到了两人此起彼伏清嗓子的声音。

  没有问候,没有解释,多一句话都没有,小娟侧开身子,示意两人进屋去。

  该进去吗?

  女孩的视线落在尤天白身上之后,他终于迈动了步子。

  没有药片,没有吊瓶,没有一切跟生病有关的东西,屋里是寻常的东北小城模样,浅木色家装,玻璃屏风,在尤天白环顾客厅的时候,他听到侧面的房间里炸起一声粗砺的问话:

  “我要这么说你才肯能回来?”

  是和电话里一样的声音。

  尤天白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先看到了主卧门里的一副轮椅,紧接着是轮椅上的女人,休马的母亲,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女人和各种美好的词汇都搭不上边,臃肿、凌乱、倾颓,嘴角的横肉让她看起来像是在愤怒,实际上也的确在愤怒。

  这一刻尤天白终于想明白一路上休马不对劲的点在哪儿了,他不着急,也很平静,他好像一开始就知道女人是在骗他的。

  这比生病本身更可怕。

  休马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先在屋里看了一圈儿,接着停在了主卧门口,在离女人两米远的地方,他回头去看母亲:

  “新保姆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女人的音调瞬间拔高了,粗哑却不乏嘹亮,“我要方慧回来,我就要她回来!只有她才能像亲闺女一样对我,其他什么都不管事!”

  说到这里,她把盖在膝盖上的毯子抡圆了扔出去,但轻飘飘的盖毯没有她一半愤怒,打着转儿飘落在地上,更像是被屋里的气氛压塌了。

  休马沉默着把地上的盖毯捡起来,在手里抖了抖,低着头回她:

  “新找的也能,我给钱,要多少都给。”

  “你这儿子也不管用!”女人又炸出一句话,随后屋子陷入了铺天盖地的沉默。

  尤天白倚在靠近门的矮屏风上,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娟终于迈了步子,她沿着墙角一路走到门口,静悄悄摘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小声嗫嚅:“我去买菜。”

  “我也去——”尤天白紧随其后接话道,“买包烟。”

  说罢抢先开了门,走廊的灯亮了,显得屋里有些冷清,尤天白在关门之前回望一眼,休马没向这边看,只留下一个根本不像是他本人的背影。

  如果这事要是发生在大街上他肯定会管的。

  尤天白站在大福源超市后身,如此想着,烟刚点着,就随着风烧下去了一截,不愧是查干湖边的城市,冷得透彻。

  不过要是真在大街上遇到了,帮谁?

  帮女人?但她那坐在轮椅之上的样子真像是慈禧,不像是受害者。

  帮休马?他在这八十平的松原老房子里真像是受害者,但他在其他地方又是少爷,分外纠结。

  在他自言自语着的当口,小保姆从超市里出来了,默不作声地站在他不远处,直到尤天白转过头来发现她。

  “买这么大的鱼?”尤天白掐灭了烟,对着她寒暄一句,小娟手上拎了不少菜,唯独一条刚去了鳞的鲫鱼最显眼。

  小娟有点尴尬地笑着,回答他:“小方姐走前交代的,阿姨就喜欢吃这道菜,如果晚饭没有鱼炖豆腐,可能就撂筷子不吃了。”

  小方?尤天白脑海里回旋着村里的姑娘叫小芳的旋律,后知后觉想起这好像是女人提起来的保姆,之前的那位。

  但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今天的疑问好像有点太多了,显得他有些过于好学。

  “这一个月可得花不少钱。”他回了保姆一句,帮她提走了一多半的袋子。

  过问别人家的情况总是不好的,尤天白拎着袋子走了一路,小保姆无声地跟在他旁边,再三犹豫之后,他选了个中庸一点的问题。

  “你刚才说的,之前的那位保姆,在这儿干了很久了吗?”

  小姑娘反应了一会儿才接话:“也不算太久,我们是同乡,她比我早两三年进城来打工,当保姆可能是近两年的事——这里还是她介绍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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