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一个锤子,事情愈发曲折离奇,老七的嘴咧得都要滴口水了,老五的话总算要进入正题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东北地下城?”
嘶溜一声响,老七把口水吸了回去。
“叔,我就说你别总听那些有声书,玩那些页游,老年痴呆都变成老年妄想症了。”
“千真万确!”老五一着急又想摔筷子,老板娘眼睛往这边一瞥,他赶忙装作伸展肩膀,“如果真让我们找着了,你爷爷丢了的枪,咱能给他整回去十杆!”
老七将信将疑:“你怎么确定有这地方?”
顶灯随着风扇忽闪忽闪,老五把筷子郑重地撂回桌面上。
“严书记就见过。”
司机餐厅里到处都是棉大衣茶水杯,脑中偶然浮现出严书记那副毛衫老文青的模样,似乎还挺可信。
没有进城打工的人不对淘金感兴趣,老七当场就把脸凑了上来。
“里头都有什么?皇陵?”
他叔一拍大腿,一副侄子不争气的样子。
“看你那点出息,这黑土地下哪有皇帝待过啊?过去那铁锹连冻土都凿不开!”
说到冻土,说到铁锹,叔侄俩又想到了松花江下深埋了几天的老凡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我跟你讲,”老五伸出两指,指点江山一般点了点,指尖却对着食堂桌上的醋瓶盐罐,“这地下城里,埋的都是之前打仗时留下的尖端科技,老美的坦克,小日本的步枪,苏联的导弹,都在里头装着。”
头顶的风扇已经不是风扇了,那是即将升起的直升机螺旋桨,转得老七直接嘴角上扬。
“那我们都卖掉了,不就再也不用帮人跑腿了!”
随着他侄子的大话一起,老五颇为不满地“嘶”了一声。
“怎么这么没出息呢?现在是法治社会!”
老七不吭声了,耍脾气归耍脾气,闹归闹,这种决策性的场合他还是得听他叔的话。
“我们把这地下仓库报告给人民政府,到时候,多少锦旗多少奖励金,都得是咱们的!”
此时此刻,这番发言仿佛是在县政府的广播站进行的,叔侄俩的胸前已经挂起了大朵大朵的红花,国旗飘扬,迎风招展,宽敞明亮的大礼堂里,一阵充满穿透性的嗓音打断了这一史诗时刻。
“吃完饭别急着走啊!上次赊账那几十块还没给呢。”
老板娘叉着腰站在柜台后,一手抹布甩着桌沿的水渍,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这俩人在酒足饭饱后的夸夸其谈。
路过的食客在往这边看,两人都闭了嘴,等老板娘转头给下一桌结账的时候,老七挪挪凳子又开口了:
“那我们还何必给厂长办事呢?直接去找严书记吧!”
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老五已经从激动中缓过了劲头,面露微微难色。
“俗活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和尚一本经,是我们的活儿我们就干完它,况且我走之前,严书记还跟我商量了件事,如果这事能办成,他还能多余给我这个——”
说着,他张开了手掌,把五个指头全都竖给侄子看。
“五个?”
老五摇摇头。
片刻之后,他惊喜道:“五十个?”
在老七欢呼雀跃跳起来准备结账前,老五先喝住了他。
“要想拿着这钱,咱俩还得先办一件事。”
看着自己的叔这么神秘兮兮,老七刚升起来的高兴劲儿没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先决条件?
“要想把这笔钱拿到手,我们得带两个人去见他。”
屋外春风呼啸,屋内仿若江湖,老五把筷子拍上桌面,抚尺一响,仿佛入袋的已有黄金万两。
“面包车上那两个人,我们还得再跟他们会一会。”
老七的气势当场萎靡了半截:“还会啊?”
作者有话说:
少爷好像情窦初开了呢
第34章 软胶同志用情趣便携飞机杯
“你在东北听过什么传说?”尤天白盯着手机,他在问休马。
休马倒是没看手机,他隔着餐盘在看屋外的树,好像隐约有了点绿色,他对尤天白忽然发出的各种问题已经见怪不怪了。
距离松原之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两人坐在高速休息区的司机餐厅里。三月了,东北也开始变暖,天黑得晚了些,江边也有了出门遛弯的人,但离风和日丽还有些日子,今年的初春好像格外的漫长。
“我只知道熊瞎子掰苞米的故事。”休马转回脸,回答尤天白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
认识一个月了,尤天白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倒是捋顺当了些,但也避免不了互呛,不过呛声也不影响饭点一到就一块儿开饭,甚至有时候还会抢——主要是尤天白抢他碗里的。
回忆到此为止,因为尤天白抢走了一条他餐盘里的米花鸡柳。
“有件事我想问你,”尤天白嚼着鸡柳,手指指他,“从来没见你玩过手机,你这个年纪不应该天天盯着消息吗?”
休马抄起筷子,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如果坐视不管,结果就是尤天白只会捡着他碗里的吃。
“我怕上瘾,我妈有牌瘾还有酒瘾,我只要不看就不会上瘾。”
尤天白住了嘴,去松原已经是二十天前的事情了,查干湖边刺骨的冷意却总是一提就能想起,老房子,木地板,没有响声的轮椅,门廊里那个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休马,但已经都过去了,这小子现在还在他对面生龙活虎地和他抢鸡柳,也不避讳和他讲那女人的事情。
“以你这毅力也挺难上瘾。”他不轻不重说了句别的,没再提那时的事情。
看少爷一直盯着窗外看,尤天白也放下筷子往外瞅,春天好像真的快来了。
“三月了,你的工期已经过一半了。”
他没什么催促的意思,也没有在着急,纯纯的一句没话找话,不过少爷倒是随着他这句起了点变化,休马手指蹭蹭鼻尖,又转了转桌边的杯子。
“明年寒假你还会招人吗?”他问尤天白。
此时尤天白正拿着又一块从休马碗里抢来的鸡柳,还没往嘴里送,又默默撂下了。
“你不会被我欺负傻了吧?”
休马本来还在略显焦躁地抖着膝盖,听了他的话,顿住撇了撇嘴,接着把尤天白筷子里的肉直接凌空夺走。一边嚼一边说:
“为什么不想让我给你干,反正也不用给我多少钱。”
“你也知道我不给你钱啊,”看着肉飞了,尤天白收起筷子,“正经大学生,找个有社保又体面的工作不好吗?”
但他的玩笑话没换来休马的玩笑,这小子居然又问了:“我明年到底能不能找你?”
尤天白讨厌别人突如其来的正经,他收了嘴角的笑。
“如果你那时候无所事事一无所成,那欢迎找我。”
听上去不那么动听,似乎还带点火气,休马盯着他,默默把手里的筷子放了,一声脆响,餐盘震了一震,但接下来没有预想中的当场开打。
“关于玻璃制品厂的事,你又想起什么了吗?”
是的,尤天白被两个乡土二人转叔侄追杀的事情,从上次起已经由高材生少爷全权接手了,倒霉老板没什么意见,认真的时候除外。
“没有。”尤天白尤其讨厌关于这俩人的话题,“我觉得我没被追杀。”
不仅讨厌,而且嘴硬。休马很明白他嘴硬这一点,互不相让的对视里,少爷居然先认了输。
“那还是对账吧。”说罢,他从左右口袋里各抓出了一把进货小票,拍在桌子上。
没错,疑案调查的事儿归休马了,进账管理的事儿也归休马了,虽然都管,但也不算管得顺顺当当,票没理顺,账本也没有,这是休马独一家的管理方式,账靠手抓,数靠脑瓜。
“我觉得应该都没问题,你自己算吧。”尤天白看到数学就脑子疼,“除了有一款进货没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