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临表面上装作镇定,但实际上踩落地上的每一步都是飘的。
陈末野为什么刚刚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要贴下来?
那一瞬间他是不是要吻他?
太多太多的问题接连涌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了,连带着一向冷静的大脑也无法运转。
他迫不及待去找陈末野,想问他为什么要在台上那么做。
但在他鼓起勇气准备开口时,另外两道人影却先出现在陈末野左右。
叶月夸赞:“陈末野你真厉害啊,能想出那么绝的救场方法。”
范弥也跟着说:“那是,两个大帅哥靠一块儿的时候现场都叫疯了,谁还去管这是失误还是舞台设计?”
祈临往前的脚步忽然刹住。
救场……舞台设计。
啊,是啊。他失误了。他哥只是在帮他兜底而已。
那一瞬间的奢望幻想像赤裸裸的巴掌扇到脸上,无边无际的难堪和羞耻涌了起来,让祈临无所遁形。
偏偏陈末野好像察觉到什么,停步回头,低声叫住了他的名字:“小临?”
祈临浑身一僵,抬头才发现不仅是陈末野,乐队的其他成员也在看着他。
“怎么脸色这么白?”叶月顿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不会在反省台上的失误吧?那个没关系的,我们要结果不要过程。”
范弥也跟着附和:“对啊,结果是好的就行。”
祈临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在内心四分五裂的时候,还是能笑得出来的。
他平静地挽起唇角,点头:“嗯。”
然后他跟着队伍,更换演出服,收拾东西,离场……一路上和平时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是又一次期望落空了而已,能平静地消化,祈临这么想。
直到陈末野回头,垂眸看着他,突然问:“你要一起去吗?”
祈临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走神,淡淡地啊了一声:“什么?”
“我们要去吃点东西,但你哥说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叶月说,“在问你要跟哪边呢。”
他垂下眼,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趋利避害:“我去吃东西。”
话语落下时,他能感觉到身后陈末野的视线,但却没有回头。
他强迫自己去习惯远离陈末野,不去想刚刚台上发生的一切,但实际践行起来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成员们只以为他还在乎台上的失误,祈临将错就错地接受了他们的安慰,跟着聊天谈笑,实际上却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夜宵散场,成员们又打车回酒店,那点暂时性的麻痹又失去了功效,不受控制地变得期待。
……无论再怎么自我催眠,他还是想见陈末野。
这种情绪就像是无形的线,左右捆绑着他的心脏,反复拉扯。
真没出息。
出电梯前,祈临这么自嘲了一句。
他拿出房卡打开房门,踏进房间的每一步都变得轻软。
但是里面没有人在等他,只有床边一盏暖黄的小灯还在亮着。
陈末野已经睡着了,浓密的眼睫垂落在脸上,没有光影点缀,他轮廓褪去了舞台上那种疏冷清高,凌乱的额发让他变得格外柔和。
祈临无声走到床边,近距离地看着面前这张脸,这才发现陈末野眼下有一片很浅的青灰。
……在刚刚吃饭的时候,林冬现笑着提过,说他为了让演出更顺利,四点就起来修改细节。
陈末野原来也会为他睡不好。
那阵抽痛又从胸腔蔓延,所有情绪都凝结成一块又苦又涩的酸糖,沉沉地坠在胃里。
舞台那瞬间很短,可对祈临来说却是回味千万次也不够的弥足珍贵。
如果陈末野真的亲了他该多好……这个念头涌现时,这几天晚上像梦魇般纠缠不休的情绪再一次涌现。
祈临缓缓附身,双手撑在床的两侧,看着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的人。
一千个念头在脑海里山呼海啸般叫他吻下去,但到最后先落到陈末野脸上的,是他的眼泪。
咸涩的水珠在陈末野白皙的脸上划过一条水痕,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到枕边,不见踪影。
心脏像突然被格切成无数块,一片片掉落在胸腔的骨牢里,滋养着疯涨的无望感。
祈临的目光魔怔般落在陈末野绯红浅薄的唇上,像是白日里所有的禁制界限都在此刻溃散。
他低下头,趁着夜深寂静,颤抖着在陈末野的唇上落了一个吻。
很浅很轻,像是蝴蝶掠过花叶,只留下触碰时那一秒无声的共振。
触碰,退离。
祈临慢慢地蜷缩在床边,他的眼睛睁大,泪水却连串落在地上。
他伸手点了一下洇开的泪渍,靠在床边,看着指尖上的水光。
……原来偷回来的吻不会让他享受“拥有过”陈末野的喜悦。
亲近一个得不到的人对他来说就像拥有一个漂亮的泡泡,不论保存还是戳破都只会让他难过。
他忽地笑了下,低声开口:“哥,喜欢你让我的心脏好疼啊。”
轻得不能再轻的话,祈临本以为它会就这么落在空中,悄无声息地消散。
但是下一秒,他沾着泪的指尖却忽然被握住。
截然不同的温热裹住他的皮肤,一寸寸地蔓延上掌心,手腕。
祈临恍惚地回头时,那只手已经落到他的后颈,温柔而不容置疑地将他往下压。
猝不及防的意外让他失衡,祈临直愣愣地扑到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险些磕在床边时又被陈末野重新抱了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陈末野的力气这么大,直接将他从冰冷的地面带到了柔软温暖的床褥间。
然后,祈临就看到了黑暗里陈末野那双深沉的浅曈。
陈末野微微低头,刚刚被偷亲过的嘴唇贴上祈临的眼尾,温柔地吻碎他摇摇欲坠的泪珠。
第63章
陈末野温热的唇贴到嘴角的时候, 祈临整个人都是懵的。
血液仿佛在这瞬间倒流回心脏深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颤栗,他的视线慌乱无措地涣散在头顶的天花板上, 感受着熟悉的冷调栀子从嗅觉温吞地侵占到味觉,然后炸上大脑,让一切都变得空白。
陈末野像一个统筹所有情绪的开关,祈临还没来得及慌乱, 就用轻之又轻的吻让他的灵魂出走。
急躁的心率、颤乱的呼吸、齿间亲密又克制的暧昧水响……
要怎么形容初吻的感觉呢?就像是被放进了一个巨大温暖的烤箱里, 从指尖开始被烘焙得酥软, 水分从躯干里蒸发,每一块骨骼都镀上了薄薄的糖霜,又一点点碎散成颗粒。
床褥、气温、光线……陈末野的指尖,一切都让祈临沦陷沉迷, 而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只能把一切都交给眼前的人和本能。
缺氧让他的反应从僵直发抖变成瘫软无力, 最后只有一片星花闪烁。
直到陈末野彻底退离, 他才仿佛从深潭里破水而出,剧烈地呼吸着。
他抬起手, 无措地横亘在面前, 不知道是想通过动作确认此刻的真假, 还是想从巨大的冲击里保持冷静。
但陈末野却很自然地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微喘沙哑的嗓音落在他的耳边:“好了吗?”
祈临眼睫毛还是湿的,看什么都是水濛濛的一片, 茫然地抬起头。
“啊?”
沙哑的尾音有些呆滞又迷糊的可爱。
然后陈末野就又吻了下来。
被动亲吻带来的冲击感比任何事情都要强烈,祈临感觉自己的五感都像被他哥的唇亲化了,成了个被裹在棉絮里的布偶娃娃, 随意地揉捏把玩。
直到他哥模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感觉有根神经冷不丁颤动了一下,随后大脑就像被烤化了的棉花糖,只剩下软乎乎的甜。
他模糊地感受到陈末野离开,又低声说了什么,可意识都被糖丝粘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回应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应,懵懵地往浴室里去。
像是全凭最后一丝羞耻坚持到这里,抬手摁下了淋浴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