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水流却没让他清醒,反而彻底把他浇成一团濡湿的棉花糖。
新酒店的浴室是干湿分离的,淋浴间被单独隔在一处,祈临站在淅沥沥的水流下意识完全是恍惚的。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在梦里?
直到舌尖上那丁点绵密的痛忽地漾开,祈临的意识才被重新拽了回来——因为两个人的亲吻都不熟练,所以他哥不小心咬了他的舌尖。
痛觉佐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祈临的脸一下涨了个通红,他抬手撑在墙壁上,这是真的。
他偷亲陈末野被逮了个现行。
但是他哥并没有排斥厌恶,也没有恶心反感,而是重新吻了他一次又一次。
叩叩——
磨砂玻璃门被敲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祈临一下回头,看到了那个模糊的身影。
“小临。”陈末野的声音隔着水帘有些失真,但还是落到了祈临耳边。
祈临迟缓地啊了一声。
“洗完了吗?”门外的人问,“你进去有一段时间了。”
其实是有点久了,他淋了快二十分钟。
“哦,好了。”祈临关掉了水流,这才发现他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有一件浴袍在墙壁的挂钩上。
甚至这件浴袍还是他进来洗澡的时候陈末野递给他的。
他哥还真是……细心。
祈临不太习惯直接套浴袍,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把自己裹上。
他的思维系统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正常,直到开门前都没反应过来,隔间外的洗手台上还有一道人影。
直到流水声突然从不远处想起,他才迟缓地抬起头。
陈末野就站在洗漱台边,纤细修长的指尖正在水流下揉搓着一团布料。
祈临凝了好一会儿,才从覆盖的水流里看到一只被轻扯得变形的小刺猬。
……这是他今天穿过的内裤。
“啊!”
血气顿时上涌,祈临飞快地跑到洗手池边将那团布料从他手里抢回来。
他把那团湿漉漉藏在自己身后,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垂落的眼睫飞快地颤动着,声音满是羞恼和慌张:“我,我自己洗。”
陈末野看着他通红的脸,无声地撩起嘴唇,嗓音却一如平常,甚至透着一缕无辜。
“我只是想帮忙,”他说,“毕竟要不是我……”
“啊!”
祈临又喊了一声,比刚刚还要响亮,浴室甚至出现了回响的余音。
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陈末野又是祈临想了那么久的人,有些事情不是他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这也是他刚刚洗澡的主要原因。
但祈临的脸皮比糯米团子薄,他进来就把弄脏的内裤藏在换下来的衣服和裤子中间。
谁知道他哥翻出来给他洗了。
陈末野终于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声,温柔地安慰:“嗯,那你自己洗,我先出去了。”
这回他没再逗人,转身离开了浴室,很轻地带上门。
祈临在原地缓了好久,才伸手把内裤拿出来准备自己洗。
然后就发现,已经洗干净了。
费了好大力气平复的心情瞬间又丁零当啷乱作一团。
陈末野在椅子上坐了近十分钟,才听到浴室门很轻打开的声响。
祈临大概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先探了半个脑袋往门外看,扫见陈末野时明显吓了一跳,但已经没有在浴室时的惊慌失措了。
看起来好像已经消化完接受了发生的一切,但只有祈临自己知道,他还沉浸在浮在半空的轻飘飘里。
他故作镇定地把手落到肩膀的毛巾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低头从陈末野面前经过,想去行李箱里找一套换的衣服。
然而刚走到陈末野跟前,就被男生忽然伸展的腿拦了一下。
陈末野穿着薄软的一次性拖鞋,长腿落在祈临跟前时裤脚短了一截,露出了白皙骨感的脚踝。
祈临刹在原地,薄唇抿了一下,慢慢地抬头看向椅子上的人。
陈末野不知什么时候垂下了眼在看手机,自然得不像是有意拦他的路。
偏偏椅子和墙壁靠的近,除了这条直线距离,祈临只能绕大半个圈到窗下的行李箱边。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抬腿迈过去。
结果抬腿的幅度还没拉开,男生横在跟前的脚踝就微微往里一收,勾过了祈临的另一只脚。
两片赤裸的皮肤轻轻触碰,不同的温度交汇,祈临一下失了重心。
然后就被陈末野稳且准地扶住了腰,轻轻地带到怀里。
祈临回头,就对上他哥不加掩饰的笑眼。
他哥轻轻柔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就好像是祈临故意撞到他怀里似的。
因为过早独立的原因,陈末野常常会表现出来较同龄人更加沉稳安静的一面。
但他哥其实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幼稚小动作,比如最开始批改他的草稿,生气的时候捏他的脸……现在故意把他勾过来却又装作意外地看着他不说话。
祈临扶着他的椅背,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那些安心和悸动渐渐消寂之后,随之浮现的是一缕涩然的委屈。
陈末野看着他渐渐水润的眼圈,刚刚冒起的一丁点坏又消失无踪,他抬手把祈临抱到怀里,哄小猫似地摸了摸后颈。
低声细语地道歉:“我错了,不该故意绊你的。”
祈临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半晌才找到自己沙哑的嗓音:“哥。”
“嗯?”很轻的回应。
祈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恨:“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陈末野低头,蹭了蹭他的发梢,嗓音低沉坦然:“喜欢你让我每天都胡思乱想,没那么冷静去观察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祈临一愣,错愕地抬起头:“胡思乱想?”
这个词和陈末野的形象实在是太不符合,他一下有些想象不到。
这人高考前都能平静如水,还有胡思乱想的时候?
男生看着他略带质疑的眼神,很轻地笑:“嗯,想很多。”
祈临抿了下水润的唇,低声追问:“比如?”
“想你会不会又因为什么原因睡不着,想你遇见了贺迅会不会告诉我,”陈末野的指尖落到他还有些红晕残存的眼角,一点点感受上面的余温,“想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我不知道的学姐。”
最后一句话比前面两句都要低要哑,裹藏着羽毛般落地无声的黯然。
祈临忽然就发不出声音了。
原来陈末野和他有过一样的心情。
他想解释些什么,陈末野的视线却落了下来,清透的曈里一片温沉的水光:“然后就开始想你以后会和谁拍照,给谁送花,给谁做饭。”
“包括现在,”他轻缓地低头,和舞台上一样贴着祈临的眉心,声音又浅又哑,带着珍视至极的试探,“还在想你是喜欢男生,还是喜欢我。”
“喜欢你。”宕机的大脑无法追溯陈末野平时情绪的细枝末节,但本能还是条件反射,祈临的声音又沾上了一丝丝的哭腔,“我喜欢你。”
陈末野应声低头,又一次亲上了他。
单纯的,克制的亲吻。
祈临好不容易聚拢的理智又被他哥一下打散,他懵懂地想,这是……第几个吻来着?
记不清了,陈末野今晚亲了他好多次。
祈临这才发现,他的喜欢原来并不是把陈末野放在心尖,更像是将他收藏在一个剔透的水晶球里。
只顾着将自己的感情覆盖在脆弱华丽的透明外壳上,却从没有正视过里面的温度与回响。
意识到这点,他落在陈末野的肩膀上的手动了一下,尝试地落到他的颈侧——像陈末野在回吻的时候做的动作。
然后他就明显地感觉到跟前的人也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探索喜欢的人就像是开惊喜盲盒,且每一次都能得到满满当当的回应。
祈临像上了瘾或者喝醉了,任何动作都跟着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