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黎见缝插针:“那我也得来一杯,真是赔罪了班长,我以后再也不八卦了。”
祈临笑笑,也抬了抬跟前的啤酒。
十六七岁正是人小鬼大的年纪,有人起了头,后面也跟着有人跟祈临搭话。
气氛就是在这么一口一口酒下渐渐热起来的。
胡黎话很多,从开幕式的班服到某某体育生真变态,这两天校运会的话题被他聊了个遍。
杜彬习以为常地把烤肉往祈临碗里塞:“别光喝酒,吃点东西。”
祈临瞥他一眼,拿着啤酒:“你不别扭了?”
“一点点咯。”杜彬低叹,“不过真正看到你交朋友,其实也有点松了口气。”
祈临这个性格其实有点乖僻,要是有人刻意针对,很容易会被大环境孤立。
但杜彬也从这两天的相处里感受到了,祈临那种“万人迷”的光环还是没散。
“不过胡黎始终要排在我下面,你知道么?”他说。
“……”祈临无语,“你真无聊的。”
“那有什么。”杜彬拿起桌面的一罐啤酒,往他的那罐磕了一下,低声嘟哝,“我能容忍一个陈末野和我并列,就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好么?”
桌上有喝酒的磕碰声,谈天的笑声,还有邻桌的搭话,热闹哄哄的。
但祈临却在这些声音里清楚地听到了陈末野的名字。
然后他就像被下午的杜彬传染了别扭情绪,心口也有什么跟着扭了起来。
胡黎聊够了,玩起了划拳,这玩意是杜彬的天下,他挽起袖子就要和他来一场。
连赢几把呛得胡黎摆手认输时,杜彬才回头。
祈临正好开了新的啤酒,拉环勾到一半,就被他喊住:“我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划呢,你怎么喝那么多?”
祈临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桌上都有四个空罐了。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喝。
“你这是……怎么了?”杜彬看着他,“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祈临忽然一摆手,“我有点不太舒服。”
杜彬到底还是最懂他的,替他开口。
胡黎把他们送到门外:“本来还想组第二局的,那你们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啊,我看祈哥喝了不少呢。”
“知道,有我呢。”杜彬陪着祈临就往路边停着的车走。
虽然喝了酒,但祈临身形平稳神色平静,上了车之后就安静坐在窗边。
他向来内敛,只要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车停在出租屋楼下,杜彬本来想把他送上楼,被拒绝了。
“你早点回去吧。”祈临说,“我都到家门口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杜彬嗯了一声,又抬头看了一眼,现在是十点,二楼漆黑一片。
陈末野居然还没回来。
见他上楼,杜彬才招招手:“那我走了啊。”
祈临嗯了一声。
楼梯没开灯,他摸出手机打算照明,屏幕却自己亮了起来。
是一条信息闪入。
9月31日 19:05
[厨房杀手×灭口对象√:这几天有事。]
祈临站在原地,也许是酒意上头,他的视线微微恍惚了一下。
信息上的内容,简短却莫名的熟悉。
仿佛这些天的偶然亲近只是假象,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生疏的那段时间。
他又要不回来了么?
深呼吸的时候,他闻到了很淡的酒精的味道,意识松懈之后,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出来。
他低头,没回消息,又打了辆车。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了之前撞见陈末野“兼职”的那条酒吧街上。
然而酒意上头多半导致冲动的结果,祈临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陈末野在哪。
看吧,他其实就没有想象着了解陈末野。
夜风垂在脸上,加剧了酒后的眩晕和燥热,祈临绕了两圈,最后停在了一处江边。
休闲歇脚的遮阳伞和座位很眼熟,祈临上次就是在这里找到陈末野的。
陈末野当时和一个男人在说话,他头脑一热就冲出来,把人拽回了家。
那天晚上他以为自己和陈末野其实熟了一些。
祈临慢步走到江边,站在了上次陈末野停过的地方。
江边的夜风好像带了点水汽,扑过脸时把眼睫吹得湿漉漉的,祈临偏过头想躲,却倏然听到口袋里的动静。
他揉了揉眼睛,拿出电话,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时又怔了一下。
——陈末野。
他故作镇定地点了接通,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祈临觉得自己被酒堵住了嗓子。
半晌,是陈末野先开口,一如既往温沉的嗓音:“回家了没。”
祈临嘴唇抿了一下:“没。”
“还在外面玩么?”陈末野说,“信息也没回。”
“……没看到。”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也许是酒精作祟,祈临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很慢,无论是自己的回答,还是陈末野的提问。
他摸了摸鼻尖,觉得脸上有些凉,垂眸看向江面时,又有些轻微的恍惚。
在这意志力薄弱的瞬间,他说了句清醒时绝不会出口的话——
“你来接我的话,就回。”
嗓音又低又闷,带着孩子气的郁郁寡欢。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祈临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把电话从耳边放下,指尖落到“挂断”上。
将要触及,陈末野的声音响起:“我不是拿不出手么?”
和中午一模一样的话,语调却截然不同。
祈临的指尖忽然蜷起。
半晌,他趴在扶栏上,嗓音掺着自暴自弃的狼狈:“如果你真的是我哥的话……就不会拿不出手了。”
“嗯。”陈末野应了。
在祈临滞怔的间隙,又问:“所以,我什么时候不是了?”
第24章
RUGOSA酒吧
陈末野回到员工休息室, 刚将吉他卸下来就收到了周趣的信息。
[周趣:看到个人,有点眼熟]
[周趣:照片.jpg]
以往这些无聊的话题陈末野是不会在意的,但偏偏照片里有一身眼熟的校服。
他在聊天框里打了“在哪”两个字, 又觉多余,直接删掉换成了拨号。
祈临会在酒吧街也很正常,他上次就来这边领过人,这次碰巧经过也说不准……不一定是来找他的。
陈末野明明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电话接通时, 人已经站在门外。
周趣的照片只拍到长街的一角, 但陈末野却知道祈临现在正在哪。
小刺猬当初在江边接过他一次。
刚刚电话里那句“我什么时候不是了?”没有得到回复,祈临保持着沉默,像是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末野稍稍缓了口气,平复气息之后, 走向江边。
按照祈临平时的反应,在有人靠过来时就该发现了, 但这次他却像个卡了发条的玩具,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末野走到他身边, 先是看了一会儿,见人还没反应, 才伸手将他手机屏幕上的“通话中”挂断。
两个人的手机一起从通话结束页面切换到聊天框。
祈临这才如梦初醒, 茫然地抬起头。
他思绪本来就乱, 现在更加迟滞, 难以置信地看着跟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陈末野?”
有风拂过江面, 水纹的涟漪徐徐前进,他的黑瞳仿佛也映出其中一抔,水汪汪的。
“是我。”陈末野略一颔首, 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微红的眼尾,才轻蹙起眉,“你喝酒了?”
他本来是以为小刺猬在偷偷掉眼泪,但祈临叫他的名字时,又闻到了很淡的酒味。
算不上难闻,但在他身上总归是有些新奇……毕竟,陈末野对祈临的印象一直是表面看着冷,实际上是乖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