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野伸手托着杯底,微微偏头:“这是什么。”
“可乐姜……”祈临慢慢松手,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你没喝过吗?”
“没有。”陈末野说。
他低头抿了一口,没有气泡的可乐只剩下甜,又因为姜片带来轻微的辣感,落到腹腔时蔓延出淡淡的暖意。
祈临本想说喝半杯就行,但他扫过陈末野的喉结时却发呆了一瞬,再回神时杯子已经空了。
陈末野偏过头咳嗽了一下,将杯子递给他:“我去重新刷个牙。”
祈临应了声好,把杯子放好之后又去搬了两床厚被子。
天气变得太快,陈末野又受了凉,一个热水澡一杯姜茶不顶事。
好在被子他在上周末搬出来晒过,没什么味道。
陈末野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窝在被子里。
祈临拍了拍身侧的被面:“快来躺着,冷。”
陈末野看了一眼他被子上的手,才走到床沿。
祈临等他盖好被子,这才把灯关掉。
雨下了一整晚,在凌晨四点才淅淅沥沥地停下。
祈临睡得迷迷糊糊,在晨光熹微时慢慢挣了下眼。
他平时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几乎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醒来,所以看过手机上的时间后,他就裹着被子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
但这一侧身,他才发现身边的不对劲。
他老老实实裹着被子,而陈末野却是露出了大半个肩膀,被角垂在床下,压根没起到保暖的作用。
祈临一个机灵就醒了,下意识伸手去摸陈末野的手腕,发现他冷得厉害。
还是发烧了。
“陈末野,”祈临低声叫他的名字,晨起的声音还有些喑哑惺忪,“陈末野你醒醒。”
夜的寒凉从窗外沁了进来,覆在少年的眉眼上,将他原本就显冷感的皮肤着上了苍白。
祈临迅速坐了起来,双手握住他冰冷的指尖,先前将醒未醒的困倦彻底消失:“陈末野!”
远处的光线覆盖在虹膜上,陈末野在落雨的清晨微微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一侧的床头灯亮着,煦暖的光落在祈临的侧脸,能看得清上面稀薄而柔软的绒毛。
他迟滞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到自己被握住的指尖上。
祈临见他终于醒了,稍微松下一口气。
“你发烧了。”他把陈末野的手轻放回被子里,冷静镇定地开口,“先测一下多少度,看看要不要去医院。”
眼前的人没动,不说话也没有反应,沉默地看着他。
大概是难受着睡懵了,祈临直接将手下覆盖在他的额头,可惜他的掌心温度偏热,感受不精准。
于是他把手曲撑在陈末野的枕边,慢慢弓身靠了下去,用自己的额头贴在陈末野的皮肤上。
近在咫尺的眼睫毛轻颤着垂落。
碰了一会儿,他蹙着眉起身:“感觉上38度了,先起来吃颗药吧。”
说着就想下床找药箱。
只是侧了个身,刚刚撑在枕边的手却忽然被拽住,祈临重心失衡,一下就往身后栽去。
撞在陈末野的肩膀上时,他先看到了男生白皙的脖颈上滑动的喉结,再听到他沙哑低沉的闷哼。
陈末野的怀里一片潮热,却是清幽的栀子花香,不寻常的体温灼过祈临的肩胛骨,带起一片放射性的酥麻。
祈临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在胸口里沉闷地砸了一下。
热感飞快地从耳尖蔓延到后颈,他僵硬着开口:“怎……怎么了?”
而陈末野却轻垂着眼,好像还没睡醒,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姿势。
“几点了?”身后的人问。
“五点半……”
“你睡。”陈末野松开了手,想要掀开被子,“我自己……”
“你什么自己,”祈临却一把压住了被子,“病人就躺好。”
恶声恶气地把人控制好之后,祈临飞快地下床钻到厨房,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锅碗瓢盆,他才闭了闭眼。
草,他是要找药箱,进厨房干什么?
撑在洗碗池边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手腕上被陈末野抓住的热感褪了下去,祈临才回头。
冰箱里还有三明治,他切成小块之后又倒了杯水,端着到茶几上时陈末野已经坐了起来。
这人到底是不肯老实躺着。
祈临没训他,薄唇抿成线,回头去药箱里翻找温度计和感冒药。
“先量体温,然后吃点东西吃药,今天请假。”
他的语气有点严肃,床上的人视线一直随着他,没有说话。
祈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要维持气势,略一抬起下巴:“怎么,有意见?”
“没有。”陈末野低声咳嗽了一下,接过了他端来的温度计。
祈临看着他把温度计从衣领探进去,回厨房时又把把粥煮上,弄得差不多了他才进浴室打算洗漱,然后就看到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发质偏软,却又浓密,一乱起来就是蒲公英。
……自己刚刚就顶着这么个造型在陈末野面前摆脸色啊?
难怪陈末野老是盯着他。
祈临烦闷地把头发弄好,洗漱之后出来已经六点二十了。
这个时间非常尴尬,睡不了回笼觉,回学校又有点早。
回到小沙发上,陈末野从窗外回眸,将手机递给他。
“已经请假了,我今天会好好休息的。”他说,“不舒服也会去医院。”
祈临看着那条病假短信,低低地哦了一声。
“你是几点醒的?”陈末野又问。
“就比你早一会儿。”床边的人说。
陈末野喝了口水,又说:“你还要上课,应该多睡会。我待会给玫姐打个电话,这几天先过去。”
这算是商量,可是跟前的人却一直没回答。
陈末野慢慢抬头,却见祈临站在床边弯着眼睛看他。
被雨水洗过的阳光折入玻璃窗,落在他的眼睫上像沁了一层清透的雾色。
先前那些纷乱繁杂的情绪因这句话瓦解了大半,祈临仿佛找回了情绪的锚点,那些莫名的耳热渐渐恢复温凉。
他轻挑着眉,眼底带笑:“所以,你刚来这儿的时候消失了几天,也是因为生病怕给我添麻烦,所以跑去玫姐那借宿了?”
亏他当时还胡思乱想了那么久。
“……”陈末野这才反应过来,偏头,“只是怕传染。”
“那不行,你已经在这里睡了一晚上了,该传染的早就传染了,现在走来不及了。”祈临一手压在床面,居高临下地说,“你哪里也不准去,给我在这里养病。”
陈末野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偏过头。
“你感冒了怎么办。”
“我不会。”祈临说,“我身体好。”
“……”
见他好像还没想好答不答应,祈临干脆道:“你不是我哥么,生病了还想让谁照顾?”
男生的头依然向着窗外,但祈临却见他唇角的线条动了一下。
好半晌,才回了一声:“嗯。”
这才对嘛。
祈临重新起身,时间又过了十分钟。
他看了眼温度计,38.3低烧。
他再把药翻出来,水杯也满上:“厨房里还有白粥,你中午吃药前记得先垫点,晚上回来我再给你带吃的。”
这期间,陈末野的视线一直没看他。
“好了,我出门了。”祈临把沙发里的书包拎起来。
雨天容易堵车,得提早出门才不会迟到。
门开又关,脚步声一点点远去,陈末野浑身紧绷的线条这才一点点松缓下来。
他重新躺在床上,右手搭在额前,体温迟迟没降,但残存的触感却已经消失了。
指尖慢慢拢进掌心握成拳头,片刻后又松开,转落到枕边。
陈末野摸起手机,在聊天窗口打了一行字:[到学校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