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燃犀确实也这样做了,可现在这样,尧新雪满意了吗?
当看到尧新雪做出了“过来”的口型时,宋燃犀竟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颈间,他在那一秒错以为那个土星项链还挂在他的颈上,而尧新雪勾了勾那条项链。
宋燃犀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左手收紧,在门前犹豫了半秒,依然没有勇气敲下去,最后却是看不下去的林译上前敲了敲房门。
里面传来了一声“进”。
是尧新雪的声音。
林译将宋燃犀推了进去,推到了尧新雪的床边后,就微微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这个角度,宋燃犀是与尧新雪平视的,但宋燃犀却低下了头,偏开了视线。
尧新雪看到他空落落的病服里隐约可见的身体疤痕,那明显的抓痕显然是宋燃犀自己抓出来的,也许是因为浑身过敏发痒,也许是因为在幻觉里自己被蚂蚁啃食。
就在宋燃犀张口,准备问尧新雪是否有所好转时,尧新雪抬起手捏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脸扳正,注视着自己:“宋燃犀,痛吗?”
宋燃犀看着他恢复了血色的面容,喉结轻轻动了动:“痛。”
尧新雪莞尔:“记住了吗?”
他要他记住这份痛,记住这是他背叛所要付出的代价。他要让宋燃犀知道,永远不能再犯第三次错。
宋燃犀愣了一瞬,即使避开了尧新雪的视线,却也也尧新雪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失落与难过,他低哑着声音说:“记住了。”
尧新雪当然知道,宋燃犀在失落些什么。
无非是没有得到尧新雪的怜悯甚至是同情。
宋燃犀也许在内心里还期盼着一份原谅,一份爱。即使归根到底,这一切也并不是他的错。
尧新雪微笑着,他的手指摩挲着宋燃犀的下颌,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狗,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宋燃犀干燥的嘴唇,然后滑落下去摸过宋燃犀的喉结。
宋燃犀的颈部皮肤上有着勒痕、淤青与破皮。
因为他失控发狂时只能依靠着这些来控制自己,那节颈伤痕累累,看起来一折就断,尧新雪修长如竹节的手指落在上面,像是在思考着怎么折断它。
宋燃犀偏过了头,望着尧新雪的眼睛,与尧新雪对视,他在那一秒想,只要尧新雪说想要他的命,他会毫不犹豫地就献出去。
宋燃犀闭上了眼睛,却在几秒后感觉到尧新雪鼻息的靠近。尧新雪凑到了他的颈侧,嗅了嗅,最后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耳侧。
宋燃犀的眼睛红了,他的眼睫在那一瞬间颤抖了起来,他听到尧新雪说:“我原谅你了。”
“宋燃犀,回到我身边吧。”
第113章
宋燃犀的手最后没有截肢,凭借着宋氏顶尖的人才与技术,他那条溃烂的右臂竟然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而有了“蓝尘”,对于尧新雪来说最致命的阿西康宁也在逐渐散去,他的右手终于完全能动了,四个月后,他也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完成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尧新雪的身体恢复了不少,脸也没那么尖,四肢也有力了不少。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坐在镜子面前,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的长发。蓝色的长发干净而柔顺,滑落过他的颈间,最后如同流水般淌过他的背,流过长椅。
尧新雪的头发太长了,住院之后再也没有修剪过,此刻竟然长得垂到了地上,占了三分之二的地板。
那么卷的蓝色长发,像是过度生长的藤蔓,又像是汹涌的海水。
尧新雪的脸庞在镜中美丽得如同画像,他用右手握着梳子轻轻地梳过自己的长发,最后看着自己挑起了唇角。
这场漫长的病痛似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然那么漂亮,完美无缺得如同天使,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神改变了。
原本伪饰出温柔实则冷淡的眼睛如今多了一层距离感,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易接近。
尧新雪望着镜中的自己在出神。
他在过去骄傲地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没想到最后栽在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手里。
那点火星从他的五指指隙流落,竟然转而就烧起了大火,几乎将他所建立的一切,将他的乐队全部毁于一旦。
尧新雪也算是死过一次了。
他的眼角勾起一抹讥诮,很快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但是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了。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只要尧新雪还活着,那个一直在支撑着他的梦想就会继续延伸下去,只要尧新雪还没有咽气,黑羊乐队就会继续为了走到顶点不断前进。
有人在看着他。
但是尧新雪并不在意,因为他太熟悉这束目光。
这束目光始终追随着尧新雪。痛苦、狂热、愤怒、痛苦、愧疚,这束目光的主人对待他的心情是这样复杂,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离开过一秒,无论是什么时候。
而这束目光的底色也是永恒的爱慕。
尧新雪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那人也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只是轻轻地锁上了病房的门。
他乖顺地走到尧新雪身后,如同很久以前做的那样,弯下腰,去揽起尧新雪散落在地板上的长发,仿佛很珍视似的,一绺不落地抱在怀里。
看着尧新雪,宋燃犀有些无奈道:“地上脏。”
尧新雪无所谓:“过几天就要剪掉了。”
他的目光扫过宋燃犀的手,最后仰起脸来,打量起宋燃犀来。
宋燃犀任由他审视,过了好几秒,才终于忍无可忍般低下头,很温柔地吻了吻尧新雪的嘴角。
宋燃犀有些情难自抑。他抱着尧新雪长发的手指甚至微微颤抖,在这个充满了香根草气息的吻里,他竟然有着流泪的冲动。
真好啊,健康的、美丽的尧新雪。
宋燃犀眨了眨眼睛,他在过去几个月的折磨里总是会幻视到尧新雪死去的一幕,仅仅是将这个名字与“死”联系在一起,宋燃犀就会无可控地流泪,心悸。
在吻过之后,宋燃犀克制地拉开了些许距离,只是眼睛通红地注视着尧新雪。
尧新雪却在下一秒抬起了手,将他的脑袋按了下来,强迫式地延长并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什么都没说,却都心知肚明着彼此在想些什么。
宋燃犀依然在为尧新雪的手感到后怕,也为尧新雪的安好和原谅感到庆幸。
而尧新雪则只是感到无聊,想要勾一下栓在宋燃犀颈上的狗链。
因为是尧新雪主导,所以这个吻比他们过去的截然不同,这个吻有着独属于尧新雪的温柔与独裁,不可抗拒,又带着些许意乱情迷的意味。
宋燃犀尝到嘴里的甜意,甚至半睁着眼,去看尧新雪如同猫被摸舒服了似的享受般眯着眼。
他的头发这么软,让宋燃犀忍不住揉了又揉。
“手怎么样了?”尧新雪抬起手指,抹过了宋燃犀的唇。
“好很多了,已经能正常做事了。”宋燃犀低声道。
尧新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我过几天就出院了。”
宋燃犀原本在抚摸他长发的手闻言一僵,安静了半晌后才镇静道:“你的手还没有完全好。”
尧新雪说:“乐队没人管,何况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宋燃犀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想说能不能再等等,他想问那他怎么办,他还想问尧新雪,你真的原谅了我吗?我真的可以回到你身边吗?
可这一切卑微到泥里的恳求与绝望的询问都被他无声地咽了下去,宋燃犀在漫长的折磨里已经学会了忍耐,哪怕心里依然无限地感到患得患失,他也一声不吭。
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尧新雪好好的,能够重新去做他想做的事吗?
尧新雪的乐队,尧新雪的理想——狐狸注定还是要爬到山顶上。
宋燃犀的心泛上些许酸甜,却在抬眼时与尧新雪似笑非笑的眼睛对视。
在对视的那一秒,宋燃犀就知道自己被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