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台上的只有尧新雪一个人。
他微微低头,一绺长发从他的肩头垂落,他就这样垂着眼,手指飞跃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就这样从他头顶斜斜地打过来,整架钢琴的边缘仿佛都折射着金色的光辉。
尧新雪的面前没有摆设任何琴谱,仿佛提前演练好一般,他将属于梅梢月的成名曲就这样一音不错地弹了起来。
轻快、快速、愉快的音符流淌在寂静的夜色里,尧新雪抬起眼,在面前的麦轻轻地唱道:“让我们来到这欢乐场……”
此刻他整个人浸在流动的金色里,声音略带沙哑,闭上眼睛抬起头,嘴角勾起,像是享受着这场表演。令所有人哑口无言的是,他居然能就这样闭着眼,盲弹出那复杂的、重叠而华丽的琴音。
梅梢月所唱的版本更轻快更快乐,尧新雪所唱的却更加温柔,仿佛在日落时分开着敞篷车在路上吹风,连快速跳跃的琴音都带上了些许慵懒的意味。
原本期待着梅梢月的听众们此刻目光都一错不错,甚至有人忍不住捂住了嘴哽咽着流下了眼泪。对没能看到梅梢月出场的愤怒与疑惑早已一扫而空,因为相比梅梢月的演绎,尧新雪唱这首歌毫不逊色。
在进副歌之前,尧新雪即兴弹了几十秒的钢琴段落。他那修长的、毫无瑕疵的手指就这样飞舞在琴键之间,甚至偶尔看向台下的听众,仿佛游刃有余。
在最后,尧新雪的琴音慢慢弱下去,然后弯起眼睛,看着台下的人,眼神仿佛含着鼓励的意味。
台下的听众于是像他那样轻轻地哼唱了下去,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伴随着尧新雪故意放慢的钢琴声,响彻在辽远的夜空里。
他们的手齐齐举起,伴随着琴音慢慢摇晃。
尧新雪笑了起来,他偏过头,靠近麦,眼底的笑意几乎能蛊惑望向他的每一个人,他像哄着孩子般,和着所有人的声音轻声地唱完了最后一部分歌词:
“就让这个夜晚永不落幕,”
“狂欢吧狂欢吧,让我们永远留在这里。”
第44章
梅梢月隐约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却因为高烧和过度的疲倦,昏睡在了家里。他的手机震了有一百多下,猫咪豆酱不安地盯着那个震动的黑色方块,极有灵性地将他的手机叼出了房间,自己则尽忠职守地守在梅梢月床边。
这一睡,就直接睡得不省人事。
尧新雪带着一大袋药,循着经纪人给的地址,来到了他的公寓。
尧新雪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两分钟没人理之后,就直接输入了经纪人给的密码。
他挑了挑眉,简单地扫了一眼客厅。和那座被梅梢月称为“乐园”的别墅不同,梅梢月的公寓出奇的简约,不像明星派头的高大上,反而像个普通的工薪阶级。
就在尧新雪打开客厅灯时,一只猫蹬蹬蹬地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豆酱嗅了一会尧新雪的气味,便咬着尧新雪的裤脚,试图把他往房间里拖。
尧新雪将药放在了餐桌上,把猫抱起来埋在毛茸茸的肚子上慢慢地吸了一口。
豆酱被梅梢月养得很好,是一只漂亮的三花,此刻急得喵喵乱叫,尧新雪却始终不为所动。
他慢条斯理地捏了捏豆酱的爪子,又随意地揉了揉它的肚子,摸了好一会才勉强将猫放下来。
猫依然执着地想把尧新雪往房间里拽,它似乎非常清楚,自己真正的主人此时非常难受。
然而尧新雪视若无睹,只是唇角微弯又一次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像是被这个动作取悦到。
漂亮的长发男人像个好奇的孩子,先是蹲下来玩它的自动喂食机,研究明白之后,又拿它的玩具来逗它。
他就这样玩了好一会,仿佛猫比里面躺着的高烧不退的人重要多了,这种从细微处可见的冷漠与残忍却始终被完美地隐藏在他那温柔体贴的外表之下。豆酱急得一直用脑门撞尧新雪的小腿,终于让他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尧新雪一把将猫捞起来,然后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卧室。
慢慢打开门,尧新雪只看到脸烧得一片红润、蒙了一层薄汗的梅梢月,像是在做噩梦,他的眉微微地皱着。
尧新雪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触碰到梅梢月那炙热的皮肤之后,终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如果尧新橙知道经纪人将发着高烧的梅梢月托付给尧新雪照顾,那他一定会变得更加沉默,因为尧新雪从来没有照顾过人。
在被贺忆舟收留之前,他们都没有资格说“生病”两个字,都是命比较硬,熬着熬着就好了。遇到贺忆舟之后,自然有贺忆舟挂念着,尧新雪的手臂多了一片淤青,那个有钱的少爷都会紧张地问尧新雪痛不痛。
再后来,贺忆舟和尧新雪决裂,便是尧新橙担起了照顾尧新雪的任务,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保护尧新雪的人。
然后才是宋燃犀。
于是尧新雪充其量只知道打架留下的伤口要消毒,其余大概什么也不知道。这意外的笨拙的一面,只有尧新橙与宋燃犀知道。
尧新雪选择轻轻地将梅梢月摇醒,他说:“梢月,起来吃药,你发烧了。”
叫了好几声,梅梢月才慢慢睁开眼睛,他望着眼前的人,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病出了幻觉,声音沙哑:“新雪?”
“嗯,先起来喝药再睡吧。”尧新雪说,他拿出了一支温度计,让梅梢月自己先去量一下,然后又撕开了退烧贴,帮他贴在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尧新雪又打开手机搜了一下,决定像宋燃犀一样熬点汤或粥给梅梢月。
走廊的灯透进来,映着尧新雪皱着眉却很认真的侧脸,梅梢月勉力坐起来,望着他笑道:“谢谢你,新雪。”
“没事,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尧新雪将手机熄了屏。
如果宋燃犀在,听到这句话大概会嫉妒得发疯,从他认识尧新雪开始,就没见过尧新雪做饭,出租屋时期他带着乐队的成员吃泡面啃盒饭,成名之后则顿顿外卖,更别提他做给别人吃了。
尧新雪走出了房间,在厨房里将自己的长发高高扎起,学着宋燃犀的样子,围上了围裙。
梅梢月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却还是尽力站起来跟了上去,他想劝尧新雪不用为了他忙活,看到这一幕却又莫名地将话咽了回去。
尧新雪如果想要学东西,那就必然会很认真,即使梅梢月这里的条件苛刻,他还是尽量按着宋燃犀给他做饭的印象做了。
梅梢月傻傻地站在门口,端着一杯水,他看着尧新雪举起菜刀往案板上一劈,一把青菜就这样放进了锅里。他的动作毫不迟疑,把一个番茄切了几块,还没等梅梢月出声,就果断地打了几个鸡蛋混着番茄一起放了进去。
然后梅梢月闻到了一阵烧焦的味道,烟大得令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尧新雪甚至没开净烟机。
尧新雪就这样一手捏了鼻子,一边回过头善解人意地说:“你去外面等我吧,生病了就别站着了。”
梅梢月其实有些担心,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做番茄炒蛋能把蛋、番茄和青菜同时间放进锅里的。他走过去一看,锅里的东西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坨不明物体。
尧新雪微微皱眉,似乎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梅梢月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觉得可爱,有些忍俊不禁:“原来还有你不擅长的事。”
“我不擅长的可多了。”尧新雪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及时止损,把火关了然后推着梅梢月走出了厨房,“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其实……”梅梢月试图说出些安慰他的话,39度的脑子却总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他最后只能说,“新雪,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对我好的人。”
“那第一是谁呢?”尧新雪拉着他坐会沙发里,把猫抱在怀里看手机,决定给梅梢月点一份小米粥和馄饨。
“第一是我的爸爸妈妈。”梅梢月笑了下,他因为闷在被窝里有些出汗,怕有汗臭味,所以尽力打起精神,和尧新雪维持在一个合适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