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摇滚与上学live(85)

2025-09-14 评论

  这一夜他始终睡不踏实,几次起床偷看,都看见黄萍和傅辉亮着灯,在卧室里边说话。后来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没睡太久,他眼前一亮,电灯开了。黄萍靠在门框上,脸色比加班还要憔悴,面无表情看着他。傅莲时脸上好像结了一层盐,眼睛也不大睁得开,混混沌沌地抬起头。黄萍叹口气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今天你就走吧。”

  傅莲时惊道:“走去哪里?”一看墙上挂钟,现在不过四点钟而已。黄萍道:“不读书也好,但要有个出路。你大伯有个小饭店,年前就问你要不要做工。”

  傅莲时登时睡意全消,一骨碌爬起来说:“在哪里?不在北京我不去,我不去!”黄萍愠道:“那你想干什么。我俩在北京没有关系,没法给你找工作。”

  傅莲时说道:“我自己赚钱!”黄萍道:“你想怎么赚,靠弹那个琴?那个能赚多少,能赚到什么时候。”

  傅莲时说:“我还可以干别的。”

  傅辉从后面走出来:“现在就是让你干别的。火车票要抢,快起床。”

  傅莲时争辩道:“我自己找工作。”傅辉道:“你能干什么。起来!”上手掀开被子,把他撵下床来。傅莲时精疲力尽,最紧要是他没有心气再抗议了,默默收拾衣服,装进来时的大袋子。

  这个时间早餐很少,黄萍买了一袋包子,给他拿在路上吃。五点多钟,估摸着公交车开了,傅莲时被带上巴士,开往北京站。

  车门关上,半梦半醒、浸没在冷蓝晨光之中的世界,开始缓缓倒退。

  转了一个街角,他高中的升旗杆晃过窗前。傅莲时看见琴行的招牌,突然挣扎起来,叫道:“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司机说:“这里没有站,前面才能停。”傅莲时还是说:“快停车!”眼泪也淌下来,央求道:“我就下去找一个人,说一声我要走了。”

  首班车乘客不少,他们一家三口,大包小包提着,相当显眼。傅辉觉得他丢人,更怕被认成人贩子,低吼道:“闭嘴,不许闹了。”

  傅莲时坐着淌眼泪,眼泪一掉,琴行绿底的招牌在泪光中一闪而逝。黄萍安抚他说:“只要你能赚钱,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傅莲时哽咽道:“要多少钱?”黄萍说:“你要在北京过活,起码一个月赚五百。”

  没有收信地址,没有电话,一旦离开北京,曲君就再也找不着他了。但曲君也未必想要找他。如果他给曲君写信,曲君愿意收吗?

  一月五百不是小数目。做老师做白领,才堪堪能领到这么多薪水。

  他离开北京,去小饭馆做帮工,大伯顶多给他开学徒的工资。五百一定是赚不到的。

  傅莲时打定主意,不管赚到多少钱,立刻买车票回北京。无论曲君态度好坏,至少要见他一面……再者张贾的乐队比赛也要开始,他要回来弹贝斯。不能辜负“东风”,也不能辜负飞蛾。

  他在北京已经没有家了。如果曲君不愿收留他,他至少要找到住处,要赚房租和水电的钱。别的地段不清楚,艺术村行情还算便宜,难怪大家都喜欢住在艺术村。

  到了新的一站,售票员清清嗓子,叫道:“刚才谁要下车?”

  傅辉立马说:“没有人,没有人。”旁边的乘客问他:“您好,这是您儿子吗?”

  傅辉摆出健谈的架势说:“是了,这么大都不省心。”那乘客还是有所怀疑,推推傅莲时。

  傅辉训斥道:“哑巴吗,快说话。”

  公交车继续往前开,渐渐地魏公村被抛在身后。傅莲时噙着眼泪点点头。

 

 

第67章 火车火车

  还是清晨,北京站热闹非凡。二十四小时机器售票,来去匆匆的绿皮火车,没有一点做梦余地。

  买完车票,傅莲时口袋里只剩三块零钱,还剩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一封交给他大伯的信。就这样,彻夜无眠的曲君不知道,熙熙攘攘的首都北京不知道,傅莲时已经坐上火车离开。

  傅莲时抢到座位,一路闭目养神。他故意把零钱和纸条放在外套口袋,不管弄丢其中哪样,都是厄运对他的指引。没成想到站一摸,钱和纸条都好端端的。傅莲时打听到饭馆位置,当晚就在大伯家里住下。

  说是饭馆,实则是个小快餐店,二简字招牌,家庭作坊,食堂式经营,每天炒几样大锅菜,顾客交钱任选。大伯傅光是一店之主,同时掌勺;白白胖胖的堂哥小宝买菜收银、打下手、做各种杂活。原本还有一位老板娘,不久前离婚了,父子二人忙不过来,这才想招傅莲时帮工。

  家里两间卧室,大伯睡一屋,傅莲时和堂哥睡一屋。

  他跟这位堂哥交流不多,过年以外没什么见面机会。去年他家搬到北京,两家就更少联络。

  傅莲时寄人篱下,主动套近乎,问堂哥:“每天几点钟要起床?”

  堂哥并不正面回答,咧嘴一笑,用戏谑口气说:“你们读高中,不用起床的是不是?”

  傅莲时一噎,换个话题问道:“都要干什么活儿?”

  堂哥又说:“学生都是不用干活的。”

  傅莲时再好脾气,也不禁有点皱眉。但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傅光学历不如傅辉,堂哥更是小学毕业就没再读书。两家暗中较劲。就连这次差遣他打工,傅辉也没在信中提退学,只说让他来餐厅干活试试。

  然而他现在不算高中生,也不算生意人,不管哪方争赢了,对他来说全无所谓。傅莲时把辩解的话咽回肚子里。

  见他不吭声,堂哥主动道:“上高中没什么用,多得是高中生赚不到钱。”

  傅莲时说:“是的。”堂哥又说:“就像你爹,多读了几年书,还不是不如我家有钱。”

  傅莲时又说:“是的。”堂哥觉得他很无趣,不再招惹他了。但往后数日,傅莲时一旦犯错,堂哥一定要大肆嘲笑。其实都是一些小事,比如切白菜,菜帮子少切一刀。堂哥说:“城里人就是偷懒,一刀的事情都要省。”

  傅莲时说:“是少一刀,又不是多一刀,再切不就好了。”

  堂哥说:“那就切得不好看。”说罢叫他爹:“快来看傅莲时,切得好难看。”

  傅莲时没打算在饭馆久留,心里也没什么羞愧。堂哥又说:“你们城里少爷,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干的活儿。”

  傅莲时淡淡说:“没有。”堂哥在他耳边说:“少爷,死猪不怕开水烫。”转头跑掉了。

  大伯家的伙食,当然是从大锅饭里匀一盘吃。店里菜单四季固定,每天三餐也固定。吃一两天还好,多吃几顿就腻得慌。

  傅莲时实在没有胃口了,也不好意思指摘别人,从厨房挖了一勺辣椒酱吃。堂哥说:“少爷瞧不起家常菜了。”

  傅莲时忍不住说:“为什么不轮换菜单?周一做这个,周二做那个,来吃饭的也不容易腻。”

  堂哥说:“那不麻烦么,买菜做菜都麻烦。今天买的,明天又没法继续用。”

  傅莲时道:“菜多换换,店里生意也会好。”堂哥说:“管他好不好的。开得下去就行。”

  傅莲时又说:“要是顾客吃腻了呢。”

  “腻了不吃呗。”堂哥说完,也去挖了一勺辣椒。

  没法练琴更让他难受。大概在水里泡久了,傅莲时手指尖总是发痒,而且痒在茧子底下,抓也抓不到。过了一周,按弦的茧开始蜕皮,一掐是软的,还会痛。

  再不练琴,他连弦都要按不动了。更别说他要跟着东风演出、参加张贾的比赛。傅莲时每天干着急,可他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去本地琴行。就算得空去了,贝斯不是常见乐器,也未必找得到。

  这天饭菜卖的快,早早收工关店了。傅莲时打算出门碰碰运气,回屋换衣服,却看见堂哥从床下拖出一个长长的黑袋子,形状很像乐器。傅莲时说:“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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