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令人反胃。
薛容和陶纪宁到后来才知道他曾经在高中交过一个男朋友,捶着他的肩骂他不讲道义,连谈个恋爱都不告诉兄弟。
梁以遥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对他们天马行空的猜测并不作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不想把那个地下室的兔子玩偶当成趣闻展览给任何人。
更何况这段关系开始得这么美好,结束得这么讽刺,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值得说的。
其实直到现在,梁以遥有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把许绍和兔子玩偶的形象进行意识分离。
就像他妈当年精神分裂发作的时候一样,发病的时候是一个人,不发病的时候又是另一个人。
但归根结底,两个“人”其实还是同一个人。
或许他潜意识里还是不想相信,那个会主动去握他的手的人,和后来背叛他的人是同一个人。
但无论如何,有些事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即使许绍后来又给他发了一堆骚扰短信道歉,他也没有再回过一封。
“以遥,刚才教务处的老李和我说,让你晚自习开始之前去他那里领一下消防演练的手册,好像就你们班和五班没领了。”
朱永嘉带了个黑色鸭舌帽,一截马尾从帽檐后潇洒地甩出来,她站在梁以遥身边,漫不经心地递给他一瓶水:
“喏,我从体育组的办公室拿的,你要吗?”
梁以遥虽然不渴,但他不会让别人难堪,拿过水礼貌地笑了笑:“行,多谢你了。”
朱永嘉转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电风扇,看得出她有些紧张,但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持人,她早就习惯了假装松弛的感觉:
“高一组的比赛刚结束,我给那群学弟学妹当裁判,感觉他们都在乱玩,可能就是不想上下午的选修课吧。”
梁以遥拧开那瓶水,仰头灌了几口,眯着眼睛望向了那片被阳光照得暖茵茵的操场草坪,就这么把目光放松地投到了那片绿色中。
偌大一个操场,有人在收拾刚才比赛的材料,有人围在评委老师身边问东问西,还有人趁着清场的时间把自己的足球给趁乱带了进来。
但其中有一个在烈日底下不停奔跑的小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脸颊被晒得通红,头发上的汗像露珠一样,一边跑一边晶莹地洒,从身上的校裤可以看出他大概也是高一的学生。
比赛已经结束了,他还没放弃自己的水火箭,依然一次一次费力地弯腰打气,又一次一次地跑大老远,把燃料耗尽的塑料水瓶给捡回来。
梁以遥隔着看台上的栏杆,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个满头大汗的小人,心里默默估算着水火箭发射的距离。
他看过以往比赛的数据,这个水火箭不管是高度还是远度,距离拿到比赛名次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如果没有专业人员指导,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第76章 西西弗斯
但那小子却好像怎么也不肯服输一样,依然用他笨拙的方法一遍一遍地调试角度,再重复着把塑料瓶捡回来的动作。
像那个不断把石头推回山顶的西西弗斯。
梁以遥搭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倒是有种在看蚂蚁搬家的感觉。
直到高二的老师吹哨示意清场,“西西弗斯”才匆匆地捡回最后一个瓶子,一边抹着汗一边往操场外走去。
“对了,还没恭喜你进省队呢,老高上课的时候天天在我们班夸你。”
朱永嘉望着操场上瘪了一个坑的塑胶跑道,抿了抿唇,打趣道:“他还说等你拿国奖之后要在校门口装一个显示屏,这老头就爱臭显摆,好像你是他教的似的。”
梁以遥笑了:“你可要帮我向他解释一下,这次进省队纯属运气加成,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只见“西西弗斯”终于走到了看台下,东张西望地,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春夏交接的阳光晒在他的脸上,湿透的刘海下睁着一双大眼睛,又黑又白。
“学霸又在故作谦虚,放心,我会代你转告他的。”
朱永嘉又问:“不过,如果……如果到时候决赛真的没降到分,你要怎么办?”
梁以遥看着“西西弗斯”垂下头,露出一个小小的发旋。
“那我可能就得认真准备高考了。”
他低下头,笑了笑:“虽然我现在也挺认真准备的。”
朱永嘉的心跳了一下,但是她又不敢转过头,生怕有人看出自己此刻的强作镇定。
其实她真的很想问梁以遥,学校里的人都说我们两个很配,你怎么看?
从高一开始,学校里的大小演出都是他们两个主持,她很确定自己算是那人的朋友,但……这样的关系能不能再更进一步呢?
“那你以后是不是大概率会去宣京上大学?”
“大概率是。”
这时候,梁以遥才转过头看她,弯了一下眼,很自然地邀约:“到时候欢迎来找我蹭饭啊,老搭档。”
朱永嘉愣了一下,那颗躁动的心一瞬间被熨帖了,慢慢冷静下来,嘲笑自己刚才的紧张。
是了,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她还是他的搭档。
但是如果真把话说破,那就不一定了。
“那肯定的。”
她放松下来,虽然有点失落,这一刻的笑容是舒展的:“到时候肯定狠狠削你几顿!”
清场完毕后,操场上响起高二组水火箭裁判到场集合的广播。
梁以遥沿着楼梯往下走,刚才那个校服都湿透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没有停顿,继续目不别视地往前走,走过跑道,走过草坪,跟拿着计分板和卷尺的老师打了个招呼。
或许就像那句话说的,一个人和他生命中羁绊最深的人,或许根本不曾认识。
但好在命运还是善待了他,在很远的未来埋下了一个契机。
他一直走着他脚下的路,那人也走着他自己的路,直到两条路相交的一刹那,双双踩中那个不期而遇的契机。
……
蒋成心听完之后呆怔半晌,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隐隐的高兴。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只依稀记得参加过这个比赛,记得最后似乎没拿到名次,并不记得自己捡了那么多次塑料瓶子。
如果他知道当时梁以遥就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可能就不会这么没形象地跑来跑去了。
不过如果不跑来跑去,或许也不会被注意到了……
他以前总以为在学校里看见梁以遥的概率,和梁以遥看见他的概率应该是相同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他看着他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望向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
或许错位的瞬间才是人生的常态。
蒋成心想着想着,发现光着身子在空调房里晾了一会儿,背上的汗干涸之后有点发痒,便背过手挠了一下,还是觉得有点黏。
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感觉梁以遥从后面把住了他的腕子,拢着揉了一下,接着握着压到床头。
蒋成心倒吸一口凉气,那人用手抚摸他的脸颊,一边摩挲着,一边问他休息好了没有。
上边试探完,下边接着试探。
蒋成心冷不防被顶得出了声,咬牙忍着,脸色红成一团。
那声音显然不是有气无力的哼哼,倒像是强忍着从鼻腔里溢出来的音节。
他也不想叫得这么欲求不满,虽然心结解了大半的,但他们还没复合,叫成这样算怎么个事儿。
梁以遥也听出了他精神尚足仍有余力,掐着他的下巴亲,从里面退了出来,再猛地全送到了底。
蒋成心这会真叫出声了,他又开始出汗,一颠三颤,屈着腿随着整张床一起震。
床单和被套最后一片狼藉,两个人大半夜洗完澡之后只能齐齐去隔壁睡客卧。
睡了一个很长的觉,一夜无梦。
蒋成心醒来的时候睁不开眼,翻了个身,把脸栽到蓬软干燥的被子里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