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麦看着对面那人耍宝时有神的大眼睛,忽然手痒得想上去掐两下那微微鼓起的脸蛋。
“你们那儿立冬吃这个啊?”
“对啊,稻城羊肉煲,很有名的。”
蒋成心馋得不行了,自己先盛了一碗热饭,就着那精酿出来的汤汁舀了几口,含糊不清道:
“你们那……吃饺汁?……”
老麦给自己倒了杯生啤,漫不经心地笑:“对啊,我们北方人都吃饺子,立冬吃,冬至吃,过年吃,饺子蘸醋配啤酒,再就点小花生米,那可就美了。”
蒋成心见那羊肉煲炖得差不多了,便将锅盖给搁在一旁,给老麦夹了块最入味的羊腱子:“那你今年过年……”
“在这过啊。”
老麦理所应当地回道:“反正我那家,回和不回,也没什么区别。”
“回了是家族的耻辱,不回……不回是在逃的家族耻辱。”
蒋成心被逗笑了,然而笑完之后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麦和他一样,也是性取向不正常的那一类人群。
据老麦自己说,他从小就是留守儿童,后来父亲外出打工的时候意外身故,母亲也改嫁到外省了,唯一的一点抚恤金被他叔婶一家吞得一干二净。
老麦并不像哈利波特一样,在生日那天能有个海格从天而降。
他一直默默数着寄人篱下的日子,等爷爷奶奶都已不在人世,才终于心无挂碍地离开了那片困了他十八年的土地。
“现在就是偶尔,偶尔想念家乡冬天的雪。”
老麦扒了一口饭反问道:“你呢,你有家干嘛不回?”
蒋成心一怔,回想起上一次过年时家族聚会的场景。
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七大姑八大姨共聚一堂,表面上阖家团圆和和气气,私底下的闲言碎语却比刀子还利:
“都说蒋二家生了个有出息的孩子,当时考上名牌大学的时候不知道多招摇噢……结果呢?真是报应啊——”
“可别让蒋二媳妇听见了,她可彪悍着呢,说不定就是因为家风不正,那孩子才年纪轻轻就这么废了噢……”
“……”
有些事情,他自己可以装作不在乎,但总不能替父母不在乎。
更何况,他爸他妈以前可是最好面子、最喜欢在旁人面前炫耀他的人。
蒋成心说:“因为我也是在逃的家族耻辱。”
“哎,敬家族耻辱!”
老麦拿着啤酒和他碰杯,话锋一转,有些贼兮兮地笑了:“话又说回来,你和你那学长啥情况现在?”
蒋成心前阵子才把和梁以遥的事和老麦说过,本想让老麦给自己当个军师,结果老麦听完之后直接嘲讽开大:
“你和人家的段位就是青铜和王者,人家虐你如呼吸知道不。”
蒋成心很记仇:“你问这个干嘛,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一个段位的吗?”
老麦笑了:“那我关心你们之间的进度不成么?怎么说我曾经也是金色传说一条街里的高手,虽然如今沦落于此,但怎么着也能指点你几句啊。”
金色传说是南安里的gay吧一条街。
蒋成心就把围巾的事情和他说了,很认真地强调:“那围巾要4800块。”
老麦挑了挑眉:“噢?然后呢,之后你有找过他吗?”
蒋成心老实回答:“本来是想找的,但是后来发现他带学生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了,就没找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嗯~做得不错,还是有点发挥空间的。”
老麦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手机呈上来:“来来来,我操作一下,一会保准让你学长主动找你。”
“……不稀罕。”
“真的不稀罕??”
“真……”
蒋成心一溜神,手机便被老麦抢走了,急得拍桌子:“——老麦!!”
只见老麦找到和梁以遥的聊天界面,对着那一片空白的聊天记录“啧”了一下,随即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一、二、三……好咧!”
干净利落地挂断。
屏幕上挂着两抹刺眼的绿气泡。
【封心锁爱贱人蒋发起了语音通话】
【语音通话已结束】
蒋成心拿手机的手抖得像筛糠:“你……你……”
“你什么你,怂成这小样,真是没救了。”
老麦眯起眼睛,语重心长道:“本高手给你指条明路,磨磨唧唧是没有结果的,要么就主动出击,要么就果断放弃,懂?”
“我说吧,你看——”
蒋成心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Liang】:[动画表情]
【Liang发起了语音通话】
--------------------
来迟了……最近每天加班+流感痛不欲生,家里的猫也生病了,加完班还要带猫去医院QAQ,大家要做好防护啊
第13章 没长进
蒋成心手忙脚乱地抢过手机,正巧手上不慎沾了羊肉煲的油,一个没拿稳——
那碎成蜘蛛网的陈年老屏便“哐当”一声,正面朝下地摔在地上,彻底“光荣”了。
方才欢快地唱着“憨八龟我爱你!爱你会有好心情!”的手机铃声随即戛然而止。
“牛逼啊……”
老麦叹为观止:“高,徒弟你这招确实是高,原来之前都是师父我错看你了。”
蒋成心懵了几秒,握着黑屏的手机尸体“腾”地站了起来:“不是……那我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换手机呗,能怎么办?”
老麦拍了拍蒋成心的肩,示意他坐下,语重心长道:“好孩子,抠门是会遭报应的,听师父的,这次换个好一点的,别再整那种一百出头的盗版屏了好吗?”
蒋成心:“可是我……”
老麦以一种老鸟的身份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急什么,先吃完这顿饭再说,吃完师父带你去华强北一条街买手机。”
“先把你学长晾一会,晾不出事。”
……
*
午后的阳光穿过校园两旁的樟树,自上而下地将徳育楼笼罩起来,每一层楼走廊的白墙都如同泼上了蜜糖,一整面都是金灿灿的琥珀色。
童桐刚从宣京大学的打印室打了一堆报告出来,感叹人家学校就是财大气粗,乍一眯眼,便看见一个异常抢眼的身影立在门口,似乎在和谁打电话。
阳光微凉,更衬此人眉眼温润,气质恬淡,活像一块会透光的羊脂白玉。
她在心里默默地欣赏了一会美景和美色,同时含泪咬手绢地感慨:如果这人不是自己的导儿就好了——
“老大!我把今天会议的论文的打好了!”
梁以遥回过神,锁屏后把手机放进了大衣口袋,笑了笑:“啊,辛苦。”
童桐好奇道:“那个,老大,您在这口上站着干嘛呢?等会那老吴头的会不是就要开始了吗?”
“没怎么,我刚刚在打电话。”
梁以遥停顿了一会,突然笑眯眯地开口:“童桐啊。”
“啊?”
“我忽然有点好奇,你平时不接我电话的时候内心都在想些什么?”
童桐心神俱震,背后一凉,第一反应是钟楚飞那狗东西又跟梁以遥告状了:
“这话说的!我哪敢……我哪敢不接您的电话啊哈哈哈!”
如果梁以遥不是她童桐的导儿,有这种帅哥日日夜夜给自己打电话,她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只可惜她每次在睡梦中接到电话,只会被对面那句“在工位吗”给活活吓醒。
梁以遥观摩了一下学生的丰富的神态,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对了,你上次去环球影城的朋友圈忘记屏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