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没问题。”
蒋成心机械地打开车门,匆匆关上车门,大跨步地走,最后小跑起来。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二次从这个人的车上落荒而逃了。
他一直跑到别人家杂草丛生的储物间,再回头看,那辆银色的车早已没了踪迹。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自己又将一切都搞砸了。
印刷厂职工小区里没有路灯,好在每家每户透过窗户盈出来的光还有些温度,不至于将回家的路衬得太过凄凉。
蒋成心走在夜风中,闻着风中不属于他的饭菜香,数着居民楼外墙上昏暗褪色的马赛克瓷砖,落寞地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
……等等。
——脖子上的围巾??
他低下头,抬起头,再低下头,不可置信地闻了闻。
一股与火锅味格格不入的雪松气息窜涌进了鼻腔,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
……
回中央广场的路堵成一片浩荡红海,只要碰上一个红灯,那就意味着接下来会遇上五个红灯。
梁以遥点了一根万宝路的黑冰,感受着薄荷的凉意在舌底溢散,缓缓吸一口,再不徐不疾地将烟雾送出来。
“喂?”
对面传来陶纪宁的大嗓门:“嘛呢老梁,回家了没?”
“怎么了?薛容喝醉了,你搬不动他?”
“我靠!你他娘的怎么知道,你难道在我们包厢装了监控?!”
陶纪宁很嫌弃地抱怨道:“那货何止是喝醉,简直是喝吐了,刚刚还吐在我脚上,等他醒了我绝对要让他赔钱!”
“我们在莲西的量贩ktv啊——”
梁以遥左手按在方向盘上,食指还卡着点燃的烟,淡淡地笑了:“谁答应要去接你们了,我可没答应啊。”
“妈的,我们叫不到车啊!”
“那我当司机有什么报酬?”
对面传来一声笑骂:“……md今天谁惹你了?怎么对我们也这么黑心?”
“你想要啥啊,说吧。”
梁以遥道:“你公司那边有没有闲着的人手,我想借个人。”
陶纪宁“哦”了一声,爽快地答应了:“行啊,你要借哪种的,借来干嘛?”
“借来吓唬一下不听话的前男友。”
“草,早就该这么干了!”
陶纪宁语气很兴奋:“你放心,我保准给你找个性取向和爱好都是混血男模的变态,一天二十四小时跟踪骚扰他,让那傻逼也尝尝被跟踪的感觉!!”
眼前转为绿灯,梁以遥一脚踩下油门:“都行吧,我主要是怕他去报复别人,你那边记得盯着度。”
对面嘿嘿乐道:“那肯定的,我办事,你放心。”
第12章 在逃的家族耻辱
蒋成心回家之后火急火燎地查了一下那条墨绿格Burberry的价格。
——4800元。
这么一块小毛巾居然快赶上他一个月房租了。
这么贵的东西,总不能任由它忘在别人那儿吧。
蒋成心的心又有了一点死灰复燃的意思,将那围巾贡品似地摆在床头。
他左端详右端详,自言自语道:“……这到底贵在哪了?好像……也就是比我那几十块的围巾更软了一点啊?”
道明四见蒋成心又把那围巾摆弄来摆弄去,以为这是在给自己做窝,心情大好,大摇大摆地竖着尾巴晃了过来,想要一屁股坐下去。
“嘿!干嘛呢!去去去,自个找个地方凉快去——”
蒋成心抱怨一声,把“喵嗷喵嗷”抗议的道明四赶走,确认围巾没沾上猫毛,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有点紧张,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朝圣般低下头,把脸浸入一盆温水一样,埋进了围巾里。
梁以遥的气息经久不散,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属于这个屋子里的东西。
“妈的……”
蒋成心的脸被布料遮着,露出来的一截耳根渐渐变成了滴血的红,连后脖子都透着可疑的粉色。
“……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
凌晨三点,隔壁酒店房间规律地传来了“笃、笃、笃”的敲墙声。
William一脸菜色地掀开被子,眼睛底下硕大的黑眼圈挡都挡不住。
他暗骂了几声,随即拨打酒店的前台号码,开口就是一句脏话:“What the f**k!你们酒店到底在搞什么!隔壁一直有人在骚扰我!!”
酒店的值班服务生看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好意思,先生,昨天我同事已经上去帮您看过了,您酒店隔壁的房间并没有客人入住。”
“昨天您已经换过一次房了,今天如果再换的话需要收取手续费噢。”
“我不管!!你立刻就给我上来!!Right Now!!”
William火气大得像个怨灵,英俊的面容憔悴了不少,连嘴边泛青的胡茬都隐隐可见。
他指着电视机后面的墙壁,暴躁地加大音量:“就在这个墙壁的后面,你听!——”
过了大概十分钟,值班的服务生露出为难的表情:“先生,我确认过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隔壁根本就没有住人,如果您还不相信,我可以把房卡给您,您自己再去确认一下。”
接连不停的睡眠中断让William有些神经衰弱:“刚刚真的一直有人在捶墙!!我录了音的!!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要干嘛?你别走啊!你把他给我抓出来啊!!……”
值班的服务生走后,William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在原地困兽般地转了几圈,忍无可忍地将那笨重的座机一砸。
“嘭!!——”
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窃听器从里面掉了出来。
……
陶君则没有回一楼的前台,换完衣服之后,就套上羽绒服去了酒店前的全家便利店。
他也是刚回国,信用卡内的资金全被家里冻结了,此时兜里只有无法变现的六十五块美金,平时还要靠他哥救济。
陶君则将美金掏出来,觉得大概不能用之后又放回去。
“小伙子,你身上没带钱吗?”
便利店值夜班的是一位年龄在退休上下的阿姨,她看见服务生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裤子,露出了同情的眼光,殊不知这其实是一种正流行的vintage。
陶君则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冰柜里的鱼香肉丝便当。
他看一眼便当,再看一眼收银台阿姨,肚子响亮地发出一声“咕”。
十分钟之后,陶君则开心地端着加热后的便当,一边细嚼慢咽地品尝,一边打开手机的监控录像。
只见录像里的William已经彻底睡不着了,正在摔枕头泄愤。
他观察了一会,得出了一个结论:
身材不错,就是脾气不好。
于是他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找到陶纪宁,将William半夜被折磨到发疯的录屏发送给对方,认真地打下一行字:
【Peach】:哥,他脾气不好,我还是想找个脾气好的。
凌晨三点,陶纪宁秒回,想来夜生活应该也很充实。
【老陶】:靠,怎么了?你从小不就喜欢混血这款吗?
【老陶】:鉴于你今天这事干得挺漂亮,帮了你梁哥大忙,我就不告诉老妈你偷偷回国了。
陶君则思考了一会,慢吞吞地打了几行字发送过去:
【Peach】:对了,哥,我的卡被妈冻结了。
【Peach】:没钱了。
*
今天是立冬,农历十月初七。
“绿屋”咖啡店提前闭店,蒋成心和老麦开起了电暖气,桌上闷着咕噜咕噜作响的羊肉煲,还未掀锅,里头那烂熟浓稠的香气早已溢满了整个小店。
“怎么样,这可是我爸的拿手好菜,被我给偷师了。”
蒋成心得意地掀开锅盖一角,拿了根筷子往里面戳了戳,再往嘴里一吮,砸吧砸吧道:“你知道不,要是加我们稻城那的陈酿米酒会更入味,今天也就只能凑合地加点啤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