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心看着屏幕,心不在焉地接道:“……可能最后也还是会回去吧。”
前几年家里催相亲的时候他情急之下出了个柜,与家人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虽然近几年关系有所缓和,但到底还是回不去曾经幸福完满的那个状态。
蒋父蒋母都是事业单位的体面人,他不想回去让爸妈天天遭人闲话。
“你心里有谱就行。”
老麦给自己也沏了一杯燕麦咖啡,坐在他对面,用余光看了他一会。
蒋成心眉毛淡,眼皮是内双,但好在眼睛特别大,又是高鼻梁,在阳光底下望过去干净得像一张还未来得及泼墨的纸。
他看那人手敲着键盘,眼神却一直不由自主往斜着飘,忍不住道:
“诶我说,你今天眼皮抽筋了是吧,不然怎么一直往桌上瞄?我看你手机也没新消息弹出来啊?”
蒋成心听完有气无力道:“别吵,我看我给自己在x宝上订的棺材什么时候发货呢。”
“按你这工作强度,可能棺材没到你就挂了,还不算工伤的那种。”
老麦不拆穿他,只是哼笑一声。
正逢这时,碎成蜘蛛网的黑屏手机突然闪了一下,像夜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烟花。
【[薛容]发来2条消息】
蒋成心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脏“突地”震动了一下。
……会不会是梁以遥要加他好友?
这一瞬间,他已经准备好了好几套万无一失的说辞。
学长你别误会,我说的只是曾经暗恋的人,和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学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当时主要是喝酒上头了,再说了你偷听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很光彩……
蒋成心睁大眼睛:
只见薛容发来两条消息:
【[薛容]:成心,昨天的包厢和酒的钱你好像转多了,后面那箱燕京没上我就给退了,转你五十哈。】
【[薛容]:(微信红包)(你有待收款的转账50元)】
老麦看着眼前的人“咚”地一声趴倒在笔记本前,面色极其颓丧。
“老麦。”
“……干嘛。”
“如果你高中的时候暗恋你们校花,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不小心被她给知道了,你觉得她会做些什么?”
老麦皱眉:“知道了就知道了呗,谁高中没暗恋过一二三四五个女神?”
“谁问你了,我说他,他会……怎么想?”
“你和她熟么?”
“我认识他,但他对我可能……只是能把脸和名字对上的关系。”
老麦想了一会,说:“可能会说些‘谢谢’之类的客套话吧。”
“如果他什么都没做呢?”
“那可能只有一个原因了。”
老麦笑得坏坏的:“因为人家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你嘛!”
“……”
蒋成心扯了扯嘴角:“我就说嘛……哈哈……”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他早就应该知道才对。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一个人如果想联系你,可以有很多理由。但一个人如果不想联系你,只有一个理由。
一把年纪了还天天自作多情,真该出去多找几个班上。
那一天,蒋成心在屏幕前一顿敲敲打打,默默将微信昵称改成了“封心锁爱贱人蒋”。
*
距聚会已经一月有余,南安也终于从夏入了秋,迎面吹来的风也有了几分入骨的凉意。
蒋成心这周除了工作以外,还有个艰苦的任务——那就是帮他的大客户Judy带两天的小孩。
Judy是某科技集团的高管,是传统意义上的优秀高知女性,真真正正的铿锵玫瑰。
蒋成心是在她怀二胎的时候彻底见识她的强悍的。
当时正值深夜,他睡眼朦胧地接到大客户的电话,对面的女声疲惫而沉静:
“小蒋,我丈夫孕中出轨了,我刚才已经用手机录屏留证,你可否帮我介绍一个靠谱的律师?”
蒋成心愣了一下,但立马反应过来,一边进行情绪安抚,一边帮她找到了薛容所在的律所,并将薛容的工作号推给了她。
往后的事情便像电视剧一样狗血俗套,渣男下跪嚎哭自扇巴掌求挽留,但好在Judy没有隐忍地原谅这个陪她走过近二十年爱情长跑的人。
毅然决然离婚之后,她分到了渣男在南安价值千万的五套大平层,对蒋成心的称呼也由“小蒋”变成了“成心”。
“成心,仔仔求我给他报了一个天文的亲子研学,但我这周得去余杭开个会,可能不大有空陪他去。”
蒋成心立马回道:“没事啊姐,你放心开会去吧,有我陪仔仔呢。”
“来,仔仔跟妈妈报个平安。”
仔仔凑到手机跟前,皱着一张小脸告状道:
“妈妈,成心不让我吃糖葫芦——”
蒋成心内心“卧槽”了一声,赶忙解释:“姐,刚才仔仔那糖葫芦吃一半掉地上了,他要捡起来吃被我阻止了。”
对面笑了:“你别买东西给他,他自己书包里还有昨天超市买的小零食。”
仔仔幽怨地瞪了蒋成心一眼,拉紧了自己的小书包。
“你这个告状精!和妹妹一样!”
蒋成心:“……”
小子,不是你自己先告状的么!
第3章 “只有他是清晰的。”
南安天文台在城西望麓区的鹤山上,离市区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山中的法国梧桐已经黄了,阳光洒在上边能亮得晃人眼,大片过去连绵不绝,碓在柏油马路上的叶像不要钱的黄金絮。
蒋成心停车的时候听见一声闷响,感觉有点不对劲,下车的时候弯腰一看,发现他车的后右轮胎上赫然扎着一枚钉子。
“靠……哪个缺德短命的玩意——”
仔仔闻言背着他的小书包跳下来,伸脑袋去看:“怎么啦成心??我们是到了吗?”
眼看参观的时间快到了,蒋成心只好先暂停心疼自己的破车,给仔仔喝了水之后才牵着他入场。
仔仔左顾右盼:“我还是想吃冰糖葫芦!!”
蒋成心也故作遗憾道:“这里好像没有卖糖葫芦呢,等我们回城里再给你买,好不好?”
“你刚刚说要赔我一根的!”
仔仔看上去还是不大高兴,但大概因为Judy从小教育他不能乱发脾气的缘故,他只是撅着小嘴,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小石子:
“……大人都是骗子。”
“老妈说好了陪我来,结果又没有陪我来,骗子!……”
蒋成心有点于心不忍了,捏了捏小朋友的小手:“行啦,等我们回去就给你买。”
从停车场走到天文台主馆。
仔仔兴奋地甩手:“这里居然有卖糖葫芦!!”
蒋成心一脸黑线:“这里居然有卖糖葫芦??”
等到了天文馆,面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排卖糖葫芦的大学生,不止有糖葫芦,竟然还有卖棉花糖、泡泡机,以及各种天文文创的小摊。
——一时让人分不清这是天文台还是中山公园。
“我们是南安大学天文爱好者协会的。”
一个女生递给仔仔一根糖葫芦,解释道:“最近狮子座流星雨要来了嘛,有很多人开车到天文台观测,我们正好在这里组织校园义卖。”
“可是这里离主校区很远吧。”
蒋成心把糖葫芦递给翘首以盼的仔仔,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他们学长,毕竟今天只随便穿了一身“颓丧风”的工装夹克,和面前这些青春热情的大学生显得格格不入:
“从这里过去至少得两三个小时吧,你们都不用上课的吗?”
女生嘿嘿笑道:“正好物院天体物理系的学长学姐来这里做观测实验,我们就顺便蹭了校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