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旁的道明四眯着眼,全身上下的膘肉忽然开始均匀节奏地抖动起来。
蒋成心扯了扯嘴角,从它肚子底下把震动的手机给抽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条来自不同的人的信息抵达了他的手机。
他看着第一条信息,竟然是梁以遥主动给自己发的消息,即使强压下翘起的嘴角,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怦跳起来。
【Liang】:圣诞快乐。
【Liang】: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然而看到第二条信息,蒋成心的脸立马黑了下来,甚至想骂句脏话。
【程煊】:蒋经理,我到南安机场了,过来接机。
第34章 平安夜的晚上
下午两点半,南安机场的国内航班出口处水泄不通,颇有些人满为患的意思。
蒋成心裹着羽绒服,看见程煊拉着行李箱从里面走出来,很不情愿地朝他挥了一下手。
数九寒天里,这货就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配工装裤,像刚从南半球留学回来的大学生,想不显眼都难。
程煊把眼罩拉到头顶,眯着眼向他走去,咧开嘴笑了一下:“行啊,我本来以为你不来,都叫好车了。”
“工作而已,有什么好不来的。”
蒋成心说起话来一股怨气,但仍然公事公办地替程煊接过行李箱:“已经给你订了海禾的希尔顿,如果你想换酒店的话建议在同一级别的酒店里面选,贵了得加价。”
“那家希尔顿我住过,还行吧,比东街的丽思好一点,起码下面不是那种大型商场,人一多就吵得脑子疼。”
程煊看见蒋成心替他拎包心情就莫名地好,自顾自地走到他身边,被人白眼了也不生气,只是扬着眉笑:
“我说,你平时给别的客户服务也都这么周到的吗?”
“没有,我一般会提前帮他们叫车,你比较事儿逼。”
程煊听完“噢”了一声,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莫名其妙地勾起了嘴角。
蒋成心觉得自己现在能和程煊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话也挺奇妙的。
大学刚毕业那几年,他们两个的关系甚至僵到班上的同学都不敢同时邀请他们参加同一个聚会。
可是自从上次宴会上程煊泼他一身玉米汁开始,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好像就突然转折了。
蒋成心实在搞不清楚这位少爷到底是想羞辱他,还是想和他和好,索性也不想了。
“嘿,这你的车啊?”
趁着他在后备箱放行李的功夫,程煊居高临下地巡视了一下这辆风尘仆仆的马自达,似乎是有点嫌弃,但还是硬生生地从嘴里挤出一句好话来:
“挺省油的啊。”
“……”
蒋成心把车后盖“砰”一声关上,无语地看他:“我在南安连房都没有,哪来的车?”
“领导的旧车,现在成我们公用的了。”
“噢。”
程煊打开车门,瞬间皱了眉头:“我说呢,一股晕车味儿。”
蒋成心说:“其实你想坐商务车我可以帮你订。”
“现在说太晚了,我人都已经坐上来了。”
程煊一边抱怨一边把屁股粘在了副驾驶座,一脸不爽地给自己系安全带:“蒋经理,你应该提前考虑周到。”
蒋成心露出一脸“呵呵”的表情,波澜不惊地踩下了油门,开始讲起了公事:
“对了,资产涨落报告那些我回头再给你,今天还没来得及准备,不好意思啊。”
“不过我有大致看过你买的债券,这个季度的涨幅还算稳定,日后市场可能会有回调的动作,建议可以先赎回20%,再买几支比较稳健的ETF(交易所交易基金),比如南方和恒生的科技指数,这样风险比较稳……”
“蒋成心。”
程煊打断他的话,面色毫无征兆地沉了下来:“你以为我今天特地从宣京飞回来,是特地听你卖弄这些大学生都懂的金融常识的?”
“你觉得上学的时候我投资学考得没你好?还是现在的工作赚得没你多?”
听到这,蒋成心嘴角抽动,心反而稍微安定了下来。
果然,这个一会晴一会雨的傻逼才是他印象里的程煊本人。
“工作需要,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程煊估计也没想到蒋成心会是这么老实的态度,一股火憋着无处安放,最后反而渐渐闷不作响地熄了。
好半天,他才张口:“你怎么不问我千里迢迢跑来做什么?”
蒋成心随口道:“你喜欢去哪就去哪,我哪有义务管你这个啊。”
很显然这个回答并不符合程煊的心意,他又沉默了一会,才赌气似的道:“你大学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我打球打得晚一点,你都会问我去哪了。”
蒋成心愣了愣,没想到程煊还记得他们闹掰前的事情,甚至记了这么多年。
大一的时候有次他去充水卡,不小心充到了程煊的账户,但是又懒得再爬楼拿自己的水卡,于是就和程煊约好一起去澡堂。
后来又一起去了很多次,就成了某种默契的约定。
只不过程煊这个人老是不按时回宿舍,要么晚自习结束后和社团朋友打球,要么和女朋友在操场煲电话粥,每次都让蒋成心等很久,然而自己还一点儿都没有愧疚之心。
“……那不然呢,我等你等这么久还不能问一句了?”
蒋成心心中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但理智始终在告诉他不要过度联想,所以只能将这种感觉给强压了下来。
那时候自己对他的关心明明是很纯洁的,怎么从程煊嘴里说出来感觉这么怪呢。
程煊轻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把头转向了窗户那侧,露出剃得很干净的后脑发茬。
冬日下午的阳光穿过道两旁参天的梧桐,将那发白的树皮照得滚亮,投撒下一阵阵宽阔的绿荫来。
“没劲。”
“今天是平安夜你知道吗?”
“……”
蒋成心点了点头:“知道啊,我一会送完你还要和别人一起吃饭呢,菜都买好了。”
刚收到程煊消息的时候,蒋成心忍痛抉择了一番,决定还是先把这尊大佛从机场运到酒店再说,不然一会这人又要和领导投诉自己了。
至于梁以遥那边,蒋成心和他说自己得先送一个客户到希尔顿,让他先等自己一会儿。
但他没敢说这个客户是程煊,第一是因为他总感觉梁以遥不喜欢程煊,第二是因为他怕那人想起自己最尴尬最丢脸的那一晚。
“怎么,和别人吃饭还要你亲自下厨?是他没钱订不了餐厅吗?”程煊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嘲讽道。
“我就喜欢下厨你不知道吗,我就乐意做,不行?”
蒋成心在心里暗骂道,大学的时候你吃了我多少小锅炖母鸡都忘了吗,最会支使我的人就是你这位大爷了好吗。
程煊闻言黑了脸,一时半会又不说话了,任由冷风呼呼地灌进车里,刮得人脸疼。
良久,他才不甘不愿地开了口:“就上次来丽华国际接你那人啊?”
“……我干嘛要告诉你。”
“我不用猜都知道,你脸上都写着。”
“……”
说完这句话,程煊不知道是晕车还是累了,整个人就这么安静地靠在窗边,两道英气的眉毛蹙起来,久久未舒展。
蒋成心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自从程煊大二做了近视手术之后,就再没戴过眼镜,时隔多年再对着这张熟悉的侧脸,他还是觉得程煊和梁以遥在某些角度依然有几分相似。
但这几分相似已经不足以产生当年莫名想对他“好”的那种心情了。
“喂,你是不是晕车了。”
蒋成心见程煊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还是忍不住关心了几句,“马上就到酒店了,到时候可以买药。”
他瞥了一眼,却看见程煊不知何时打开了他放在副驾的帆布包,似乎在往里面放东西,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