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心沉默了一会,回道:“工作之需,两个大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跑业务,他有什么好吃醋的?”
其实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把程煊变成他客户的事和梁以遥说。
程煊不屑地“嗤”了一声:“如果是我,我才不会让我对象和一个对他别有用心的人共处一室,我完全受不了这个。”
“那是你自己心眼小……”
再讲下去就有小学生斗嘴之嫌了,蒋成心索性把嘴一闭,继续装聋作哑地充当司机。
“说真的,南安这几年的经济增速已经比前几年差太多了,即使这几年有科创企业冒头,但到底还是跟不上宣京有政策加持的改革试验区。”
程煊皱着眉头说:“我听说了,你现在的岗位和销售差不了多少,顶多算个高级销售,工资和券商比也不算高,为什么不干脆去宣京发展?”
蒋成心嘴上不动,内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谁都和你程大爷一样在宣京有背景有人脉,几十个亿的项目直接喂到嘴边,你不升迁谁升迁?你不加薪谁加薪?
“我觉得在这里挺好的,至少南安大学的毕业生有就业优势,而且强度没那么高。”
程煊言简意赅地评价:“目光短浅。”
“你不会是为了你那个男朋友才一直留在南安吧?”
蒋成心露出无语的表情:“这是我个人的选择,和他没有关系,你别聊什么都扯到他身上去行不行?”
“再说,我感觉你们投行业务也是日薄西山了,不然你怎么会闲到三天两头地往南安跑,宣京那么多产业园不够你们霍霍的吗?”
程煊又被他三言两语挑得生了气,闷闷不乐地坐在副驾驶上,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狠话:
“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们这战略客户部有个能力很强的经理被挖走了,这个位置现在空了出来,我就问你,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想不想干?”
“……”
这确实是个很有诱惑力的邀请。
但蒋成心一时分不清程煊是认真的,还是只是故意捉弄他,毕竟他这个人以前就非常性情不定,上一秒人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发火,弄得所有人都不痛快。
“你能决定?”
程煊的语气胸有成竹:“百分之七八十的话语权还是有的。”
“那我考虑一下吧……”
“不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你还要考虑?你脑子被狗叼走了还是怎么的——”
蒋成心其实并没有把程煊的话放心上,他觉得那人这种信口开河的话都得打一下折扣。
比如所谓的“百分之七八十的话语权”,可能是他爸他妈或者他亲戚有那么点说话的分量,自己如果真的相信才是脑子被狗叼走了。
他不信一步登天的事,也不妄想自己有一天能真的“封侯拜相”,只觉得自己保持一颗向上进取的心,能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足够了。
如同汪老先生的自知之明:安于微小,安于平常。
毕竟容易满足的人,才能真正从生活的细枝末节里享受到幸福。
等红灯的间隙,一场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雨滴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歪歪斜斜地滑过车窗,将窗外的世界映得一片朦胧可亲,折射出碎红断绿的光彩。
蒋成心放在屁股后面的手机蓦然震了一下。
他没设锁屏密码,直接用手一划就能解锁,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是一张截屏。
一则以梁以遥的号码发送的短信。
【周五晚上七点,新杨大道的波尔酒馆。】
这么看来,对面的“陌生号码”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怎么样,如果不放心的话,要不要来旁听?】
蒋成心怀疑许绍出国一趟把性格都扭曲了,不然怎么能把每一句正常的话说得这么欠揍。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一旁的程煊见蒋成心面色有异,想低头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被蒋成心给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再骚扰我,就把我和梁以遥的床照发给你。】
这话自然有故弄玄虚的成分,因为他们干那种事的时候,蒋成心一般抽不出功夫来拍照。
蒋成心收起手机,一点点地看着车前窗的雨珠由红变绿,才猛地加重了脚踩油门的力道,连人带车地飚出去老远。
“……操!我要晕车了!你这什么破日本车底盘也太轻了!——”
程煊在耳边骂骂嚷嚷,屁股后面的手机又悄无声息地震了一下。
蒋成心拿起手机一看,却见对面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
……
回家的路上,蒋成心路过平常下班时经过的花店,见里头郁郁蓊蓊的,在高楼大厦的衬托下别有一番动人生机,本来想随便进去逛逛,结果被老板教唆了一会,就立场不坚定地捧了一盆含苞的栀子回家。
其实不用老板说,他也知道这一盆栀子长得好。
叶片像抹了一层油似的,深绿而圆润,苞茎鲜青,透着股生气勃勃的翠,不难想象日后开花时的盛状。
他租的老破小只有一角晒得到太阳,故而以前路过花店都只是心痒,没来得及下手。
梁以遥的大平层倒是广阔,只可惜之前跟宝钗的“雪洞”似的,偌大一个客厅竟然无花也无草,白白浪费了大好的阳光。
故而蒋成心有时候到他家住,都会顺手带一两盆花草过去,小一点的多肉盆栽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大一点的龟背竹就放在电视机旁,再在阳台放上一些喜光的小花儿。
因为梁以遥没阻止,他就顺利地“占山为王”,把阳台那一角空地发展成了自己莳花弄草的小乐园。
蒋成心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搬着那盆栀子花回了家,屋里没开灯,那人还没回家。
想着梁以遥在学校应该吃过了,他就支起锅用剩下的鸡汤给自己煮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吃完后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裹着浴巾在地毯上踩拖鞋的时候,他抬头看见客厅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柔和的灯。
梁以遥那件深灰色西装还未来得及褪,依然笔挺熨帖地铸在身上,微微低着头,一张脸完全浸在笔记本屏幕冷色调的荧光里。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养成了应酬后深夜继续工作的习惯。
半晌,那人似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笑了一下,没有回头:“鬼鬼祟祟的躲在背后做什么?”
蒋成心定了定神,才从后面绕到他旁边,结果被那人一把搂了过来,脑袋抵着自己的胸口。
冷调的香水气息中浮着一丝幽幽的醇甜,是酒的味道。
“……没什么,想问你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迟。”
“是有点晚了,这几天都有应酬。”
梁以遥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严整不苟的领带上,扬着脸看他,眉目浓黑,一时容光迫人。
酒的气息浓酽得化不开,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地醉意,既是天赋使然,也是这些年千锤百炼后磨出的沉稳。
蒋成心呼吸一滞,感觉自己的目光无处安放,手脚发软地将他的领带给解松了。
“哦,那你周五晚上也不回来吃吗?”
“周五有点事,不回来吃了。”
蒋成心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同时还有点泛酸。
——不就是和许绍一起吃饭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他还是佯装若无其事:“没事,我正好和别人一起吃。”
见梁以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蒋成心又脑抽地补了一句:
“程煊从宣京回来了,我现在是他的客户经理。”
果不其然,梁以遥的眉头深深地蹙了一下,但似是反应过来,只过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常时候的神情,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出门在外,多长点心眼。”
“那当然,我哪能再给他欺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