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太过薄暗,蒋成心坚信那两张卡只会掉在自己走过的这段路上,故而干脆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半蹲在地上找。
“抱歉……”
隐约挡了个人,蒋成心顺势挪了个道,却冷不防闻见了那人身上的淡香水味。
这个味道的调子有点冷,又有点温柔,是一种烙进灵魂里的深刻。
蒋成心猛地抬起头。
梁以遥仍然是笔挺英俊的,但气色似乎不大好,脸上也少了平日里那恰如其分的微笑。
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确实很正,没有一丝邪气,仿佛是一双属于电影演员的眼睛。
不言不语,却让人黯然神伤。
蒋成心呼吸一窒,不敢再看那双眼睛,站起身转头就要走。
哪知后头的人反应比他更快,手臂带着力气一揽,他便连人带浴袍一起被圈到了怀里。
“成心……”
蒋成心的后颈被那人的气息烫到,身体和心灵都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有点恼羞成怒地奋力挣扎了起来。
梁以遥安抚似的吻了一下他半湿的发茬,紧接着手腕一转,将蒋成心的两只手反扣着押到自己胸前,顺着惯性把他抵压在墙上。
他动作很轻,在外人看来仿佛根本没使劲,但蒋成心不知为什么却怎么挣也挣不开。
“……放手。”
蒋成心难堪地涨红了脸,梁以遥每一寸呼吸,每一寸体温都结结实实地侵覆在他的背上,仿佛要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皮肤,一直渗到心里去。
“不。”
那人语气冷静固执,鼻尖却深深拱进他的颈窝,喷薄的热息带了一点酒气,绵丝丝,热烘烘的,令他又触电般的战栗起来。
“成心。”
梁以遥垂着睫毛,却睁着眼,观察着手底之人的反应。
“……那个兔子玩偶里的人是你,是不是?”
蒋成心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脑子“嗡”地一声宕机了,想要说话,身体却本能发紧,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动弹不得。
他抵着黑压压的一片墙,大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发晕似的空白。
——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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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原本只打算写20w字,现在好像有点超了,估计可能要再写3-4w字才能完结的样子……(估计啊估计)
第60章 First Kiss
那一晚在梁以遥“家门口”,他本来有许多话想当着他的面问出口。
想得最多最疯狂的,也还是同一个问题。
——如果当时他不懦弱,是不是这三年他们会有另一个的结局?
如果当年他能再勇敢一点——
是不是就不用保守那个“所谓的秘密”一直到内心都腐化?
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每天巴巴地望着实验楼底下的那辆丹宁蓝,被自己的想象酸到掉牙?
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因为梦见梁以遥,而被源自道德的愧疚感折磨好几天?
……
就像因为在路上走慢了几步,而恰好赶不上离开的那趟地铁一样。
人生中最无能为力的痛苦或许不是“已失去”,而是“本可以”。
走慢不是蒋成心的错,他没看时刻表,也不知道地铁刚好会在那个时候开走。
自然也不是地铁的错,地铁准时出发,并不知道有个人正走在与自己相遇的路上。
直到二十九岁的蒋成心回过头看那一年十五岁的雨季,才发现一切戏剧化的走向可能冥冥之中皆如前定。
他只是刚好错过了他,仅此而已。
……所以,就算梁以遥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蒋成心半回过神的时候,手心仍然被那人牢握着,只不过脸被扳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不知道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梁以遥掌心的温度急剧升高,每根手指都烫得吓人,就像那个他发烧的暴雨天。
蒋成心觉得,他应该学着忘记梁以遥手心的温度了。
于是他别过脸,不和那双眼睛对视,屏住气,不让一切味道攻击自己的心防。
在那人面前,他的心防已经岌岌可危。
“……没意义了。”
紧接着,蒋成心感觉下巴骤然一紧,被修长的手指捏着抬起来。
梁以遥不允许他的目光离开他。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语调虽然四平八稳,眉头却蹙了起来,不知道是伤心了还是生气了。
刚才那杯highball的酒精隐隐起了作用,蒋成心微仰起头,努力撑大他那内双的眼皮,不知哪里一股火从胃底窜了上来:
“我说,没意义了——”
梁以遥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在被鞭笞,但蒋成心仍然硬着头皮望回去。
此时此刻他的勇气是消耗品,是一捆爆竹,燃放完了或许就没了。
半晌,一个温暖的面庞压过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叹了一口气:
“……这是在报复我吗?”
蒋成心一听这话心里这会真的来气了。
“是又怎么样,就许你报复我不许我报复你吗?”
他猛地抓着梁以遥的手臂,脑门往他额头上“砰砰砰”撞了好几下。
这个两败俱伤的撞法让两个人同时痛地“嘶”了一声,但梁以遥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越攥越狠了。
蒋成心开始有点慌了,瞥见走廊尽头的绿植外似乎有程煊的身影,挣扎着扭头往那头叫了一声:
“……喂!程……唔!————”
嘴唇上蓦地传来一阵柔软而湿润的触感,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含住了。
声音像被粗鲁拽去的电话线,断了。
蒋成心在黑暗里睁大了双眼,喉咙仿佛被石头堵住,连正常的呼吸都忘了是什么频率。
为什么?
他很想发问。
为什么他想要的时候他不给,不想要的时候他又给了?
梁以遥摘了眼镜,偏过身将他整个人挡在自己的阴影里,捧住他的脑袋深深地俯了下去。
蒋成心触电般地一抖,仿佛被毒蛇在心坎上咬了一口,血液霎时沸腾,心跳也跟着加速,连脉搏都在额角突突跳动起来。
那人的鼻子戳着他的脸颊,嘴唇贴着嘴唇,舌尖缓缓地在上颚划过,轻轻一舔,仿佛把脊梁都酥碎了,激起一阵深入骨髓的颤栗。
蒋成心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不堪忍受这种致命的温柔,终于发了狠心在那人的唇上用了劲,咬破了嘴皮,直接见了血。
而梁以遥只是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松开了嘴唇,似乎转头做了些什么,随即又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唇覆了上去。
蒋成心被迫仰着头,舌尖突然感受到一丝冰凉的异样触感,等察觉到那是什么以后,忽然猛地瞪直了眼,开始拼尽全力地推拒挣扎起来。
梁以遥按住他的手腕,低下头吻得更深,好让那股黑加仑和朗姆酒混合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充分蔓延。
“……梁————”
没等蒋成心喘过气,下巴又被那只手稳稳地托了起来,那种冰凉的烈酒已经借由第二个吻灌进了他的胃里,下一秒五脏六腑便像泼了油似的旺烧起来。
那种混合着甜蜜味道的晕眩感袭上了脑袋,让他看不清面前之人放大的脸。
梁以遥被拳打脚踢后依然纹丝不动,睫毛倒是因为动情而微微地颤了颤,手掌摸着汗湿的后脑勺,狠命地揉了揉。
他第一次放任了自己的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黑加仑朗姆的玻璃酒瓶一滴不剩地空了。
蒋成心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人,连脖子都已经红透了,他踉踉跄跄地往吧台走去,整个世界仿佛在眼里分裂、颠倒、旋转……
“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恰好一个服务生打扮的酒保路过,将摇摇欲坠的他搀扶起来。
蒋成心想说话,想离开这里,但他的舌头仿佛和大脑一起麻痹了,张开嘴只能含糊地发出“呃、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