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被另一双手揽了回去,后背贴上了一个热度惊人的胸膛。
失去意识前,他恍惚听见那人温柔的声音:
“没事,这是我朋友,他有点喝醉了。”
“……我想先带他回房休息,嗯……怕他吐在这里,可以告诉我电梯在哪个方向吗?”
“……”
梁以遥把闭着眼睛的蒋成心打横抱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脸上的神色安然而放松。
按下电梯楼层的一瞬间,一只手堪称蛮横地扒开快要合上的电梯门,一双阴沉沉的眼睛从外面射了进来:
“你站住。”
程煊刚才在卡座上枯坐了好久,也不见蒋成心回来找他,顿时觉得兜里的身份证和房卡有点烫手。
这傻子不会真下去泳池找了吧。
他不淡定了,去游泳的地方兜了一圈,又回酒吧找了一圈,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回头却看见蒋成心近乎昏迷地倒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一张脸奇异地泛着红。
“……你他妈对他做了什么?!”
对比歇斯底里的程煊,梁以遥的反应可以说近乎淡然,也可以说是目无下尘。
“电梯门要关了,你这样……”
他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会,善解人意道:“挺危险的。”
电梯门重新打开,程煊冷笑了一声,试图把蒋成心强行拽回来:“废话少说,把人还我!!”
梁以遥也不生气,抱着蒋成心的力道未减,像在看小孩无理取闹一样,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弯了嘴角:“凭什么?”
“凭这货的身份证和房卡都在我这里!”
程煊咬牙切齿,手背几乎暴起青筋,压低了声音:“……你特么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由于他单方面的争执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怕是再过不久酒店的服务人员就要过来劝架了。
梁以遥叹了口气,第一次把程煊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第一,蒋成心是我男朋友,照顾他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你又是他什么人?”
“第二,问个无关的问题……”
端详过后,他转而直视着程煊的眼睛:“你和家里出柜了吗?”
程煊一愣,紧接着恼羞成怒道:“这他妈有什么关系,我……”
“一个快三十岁却连自己的性取向都不敢公开的懦夫,居然还有脸跟我要人。”
梁以遥摇了摇头,接着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在程煊的膝盖上,看着他痛叫一声摔了出去,紧接着被几个服务员搀扶着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家境不错,经常看不起成心。”
“但在这方面,你配不上他。”
“……我X你妈,你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你———”
电梯门又一次重重合上。
虽然梁以遥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终于还是把一切骚乱都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舒了口气,低下头,用手指轻轻地揩了一下蒋成心微张的嘴唇。
嘴唇的形状很好看,唇峰微微地突起一点,肉嘟嘟的,饱满得想让人一口咬下去。
梁以遥捏住那片唇,想到什么,似乎又有些不悦地加重了力气:
“成心啊,你的身份证和房卡怎么在别人那里?”
蒋成心自然回答不了他,这次的酒太烈,再加上之前喝了一杯highball,他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了,酡红的面颊上表情很平静。
梁以遥知道蒋成心不可能和别人去开房,见闹不醒他,便松了手,将沉睡的蒋成心抱到雪白的床上,躺在另一侧看他。
他喜欢这家酒店房间里的味道,香气不刺鼻,干净的味道中又带了一点陌生的气息,这让他的思维可以得到彻底的放松。
梁以遥专注地看着蒋成心的睡颜,伸手抚摸了一阵他后脑勺短得像草坪的发茬,将他按着贴向了自己。
“成心。”
他喃喃着他的名字,眉头微微蹙起,睫毛深深垂下,这让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忧伤:
“……等你醒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第61章 他的独白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爱你。
————《矜持》
最开始的“报复”其实更像是一场捉弄。
梁以遥做决定的时候一般极少犹豫,但他让蒋成心假扮男朋友的那个晚上,确实是犹豫了。
或许是因为这分犹豫,促使他之后给陶纪宁打了电话,希望对方能找个人教训一下William。
但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反效果,蒋成心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被那桶透心凉的冷水浇发烧的命运。
“成心好像又没来,这家居酒屋不就在他公司旁边吗?……”
梁以遥说不上心情差,但也不至于心情好,只是觉得忽然很没意思。
后来他站在薛容给他的地址,环视着这个瓷砖斑驳,楼梯墙壁上贴满小广告的地方,发现这里和那人口中的“滨湖星城”似乎相距甚远。
他不由失笑,觉得这种能一眼就看穿的谎言还挺可爱的。
直到在门后看见那双乱糟糟、挂着黑眼圈的大眼睛时,梁以遥才短暂地怔了一下。
随即回过神来,脸上又挂上那副坦然的微笑:
“外面有点冷,我可以进去吗?”
他发烧了,脸颊好红,嘴唇也是。
原来他知道他在报复他。
梁以遥看见蒋成心晕头转向的模样,心里难得有点不忍。
兔子明明知道胡萝卜有毒,但还是一边害怕一边吃,现在终于被毒倒了。
这本来就是可以预见的下场。
梁以遥初中的时候看过一部叫《千谎百计》的美剧,里面的主角被刻画得神乎其神,甚至能通过每个人脸上的微表情来判断出这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
虽然有些技巧挺扯的,但他还是看进去了,为的不是能一眼看穿他人的想法,而是在必要时候能隐藏自己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些微表情判断方法有些时候确实挺管用。
当他问蒋成心“你是不是认识许绍”的时候,那人露出了一种逃避的表情。
他感觉有点失望,或许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蒋成心就是那个当年告密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希望是蒋成心,那个时候的梁以遥还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不愿意意识到。
离开的时候,梁以遥忽然从冬夜的空气里闻见了一丝回忆的味道。
他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寄住在外公外婆家,住的就是极具上世纪末特色的干休所,和蒋成心住的老小区一样,都是楼梯房。
后来去稻城、去宣京,甚至到旧金山上学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的童年应该和他的人生一样美满。
面对他人或真实或虚伪的艳羡,梁以遥也只是笑笑。
就像一个名人说的,如果你认为一个人活得很好,多半只能说明你和他不熟。
他生命中真正的缺口永远都不可能告诉别人。
即使后来成长过程中得到的再多,但都不是他一开始想要的。
刚上小学的时候,梁以遥最大的竞争对手兼敌人是他的表弟。
小小的年纪,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物竞天择的道理,他们就已经开始自发地争夺起了外公外婆的爱。
由于表弟从小到大在这栋房子里出生长大,是“原住民”,后来的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外来者”。
那时候他就意识到,那个又蠢又坏的表弟仿佛是天生就拥有了外公外婆的“爱”,而他如果想获得“爱”,就必须要懂事才行。
这不是一个猜测,而是一个经过实践的行为。
刚来干休所的时候,梁以遥以为只要做个好孩子、好学生,就能让外公外婆多关心自己一点。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