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为什么,蒋成心的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就在他穿过人群挤向那个阶梯的时候,音响里的DJ舞曲仿佛被人拔了电源般戛然而止,眼前的世界也突然“唰”地一黑——
“我靠?!停电了!!?”
“……太特么刺激了!!这时候停电——”
“哪个孙子偷摸我的手,我操你妈!……”
蒋成心怔了一会,然而那些助兴的尖叫声和骚乱声仅仅在黑暗中持续了五秒。
因为五秒之后,大厅的灯光从灯球换成了聚光灯,是带着醺味的暖粉色,笔直地汇成一束照在了古罗马斗兽场——中间那个O型舞台的中央。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尖叫和口哨声,只见舞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贴着钢管热舞的肌肉男舞者,正将一条腿高高地抬起,再沿着钢管向下缓缓地磨蹭。
那双肤色健康的腿上正缠着黑色的渔网丝袜,视觉冲击的效果十分震撼。
蒋成心的视线却不在舞台上,他直直地望着刚才梁以遥站过的台阶,心不知怎么的,忽然像被人抽空了一大块。
那人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他被音箱里一波又一波的强节拍音浪给震得胸口发懵,后退了几步,只听又是一声巨响,对面的舞台“唰”地窜出一排金色的碎彩带来,像洋洋洒洒的纸蝴蝶。
蒋成心看着台上男舞者越来越大胆的动作,一时间有点后悔刚才给梁以遥发定位了。
他掏出手机,看见只剩下一格的信号,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了回去。
就在他站在狂欢的人潮里,思考着要不要等出去之后再给那人打个电话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炮声——
蒋成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一只手揽过胸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只听“啪啪”几声,面前的舞台陡然腾升起一道粉色的烟雾,粉色的碎彩带像瀑布一样头晕目眩地从眼前挂洒下来,兜了人满头满脸。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梁以遥。
梁以遥脸上的表情堪称平静,他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但身上那种气场比一边的花臂纹身肌肉男还要可怕。
周遭的环境很嘈杂,但他说的每一个字蒋成心却都能听清。
“你还想继续看吗?”
蒋成心看着他那副脸色,一时连辩解都忘了,只知道摇头:“我……本来就没想看啊。”
再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那只手给攥住了,力道紧到周围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地盯着他们。
梁以遥对那些视线无知无觉,拉着他就往gay吧门外走,手心的温度像一块冰冷的烙铁,冷得人一激灵。
一路上,蒋成心几次想开口,但看见那人紧绷的下颌线,还是把嘴巴闭上了。
黄门西路是步行街,走到最近的停车场大概一公里,路边的霓虹与喧嚣好像来自另一个纷繁世界。
原本被空调吹得冻僵的手在末夏的夜风中微微生出了汗,但依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蒋成心站在那辆银灰的雷克萨斯前,听见梁以遥解锁的声音,刚想打开副驾的门,结果被拽着衣服领子一把推进了宽敞的后座。
他微微愕然,一抬头差点撞上那人压下来的胸口。
梁以遥双手撑在他头上,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像一本从未被人翻阅过的书,厚重压抑,其中似乎还有星点火光。
“我以为……”
他牵了一下嘴角,带了点自嘲的意思:“你已经同意我追你了。”
蒋成心的指尖蓦地痛了一下,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急迫地开口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以遥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把眼睛都遮住,手底的动作却缓慢而不容抗拒,像是刻意要让蒋成心听清他自己的皮带被解开的声音。
——很清脆的一声“咔嚓”。
“那到底是什么样?”
蒋成心全身一僵,感觉自己只是被揉了一下,就不受控制地硬起来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在卡座附近里面闻到的那股让大脑眩晕的味道,很有可能里面加了某些能让人兴奋的化学成分。
梁以遥也解了皮带,那东西像枪一样冷静又不冷静地抵在他的大腿根上,倒计时般突突直跳。
“我只是……被人雇来当‘演员’的,就是……就是门口那一群排队的,说排半个小时就能赚五十……”
后座里的空气急速升温,蒋成心半个身子贴在冰凉的真皮座椅上,半个身子陷入了火的海洋,而且梁以遥现在的气势太吓人了,以至于他连说话都有点口干舌燥:
“老麦说现在的网红店都这样,要雇人来排队营销……你不信,我现在裤兜里还有刚才赚的一百块!你看了就知道……”
“我刚才一直就在门口,从来没有进去过,是看见你进去我才……”
蒋成心顿住,看着梁以遥微微怔住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底气,没好气地别过脸:
“……再说了,我现在是单身,进去玩一下不是也很正常——”
“…呃!………”
他倏地涨红了脸,感觉被人用手掌缓缓地裹住磨蹭起来,下意识地要起身,但反被摁了回去。
梁以遥的脸凑得极近,连睫毛都看得很分明,眼睛看他的时候很专注,里头似乎隐隐发着光。
“成心,你明明在外面,为什么后来又追了进去?”
“……”
“看见我进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你看见我进去的时候,心里也会不好受?”
蒋成心紧抿着嘴,感觉那人把他们的东西抵在了一起揉搓,背后一阵阵地发麻,电流像鞭子一般抽在他的脊骨上。
这是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这一连串步步紧逼的追问更是让他的心房也跟着身体齐齐颤岔了起来。
梁以遥没打算放过他,一边残酷地折磨他的身体,一边温柔地折磨他的心灵。
他吻他的脖颈,吐出来的字都是湿的热的:
“是不是?”
“是不是?……”
蒋成心整个人都绷到了极点,好像弹错一个音整张琴的弦都会分崩离析一样。
他只要不说话,梁以遥就会逼着他出声。
半晌,他才有些痛苦地扭过脸:
“是……啊………”
梁以遥单手扳过他的脸,不依不饶地问,眼神有种近乎发狂的冷静:
“你前阵子一直躲着我,其实不是因为讨厌我……”
他抵着他的额头,望着他的眼睛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你是害怕再次受伤,害怕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是不是?”
蒋成心被一阵阵传来的快感逼得头昏脑涨,但梁以遥说的每一个字又将他拉进那个他无法逃避的现实,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绞紧成了一团。
梁以遥说:“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有把兔子玩偶认错人,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蒋成心仿佛脸上被抽了一鞭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我没有……”
他不敢想,因为那一脸青春的伤痕,他只把那个雨夜当成两个人心底的秘密。
“你没有想过,我想过,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想。”
梁以遥抚摸着他的脸颊,良久,把头垂在他的肩膀上,心跳声很重地压在蒋成心身上:“我觉得会。”
“说到底,兔子玩偶只是一件衣服,真正赋予他意义的人是你。”
“我们只是缺少一个认识的机会,只要让我真正认识你,我——”
他忽然间不动了,手慢慢地揽住蒋成心的后背,让两个人的呼吸心跳都紧紧地贴在一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