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乱开(17)

2025-09-14 评论

  “我得走了。”盛峣出声。

  程霭赶紧道:“我送你下楼。”

  盛峣没有拒绝,两人并肩进了电梯,红色的数字跳动,无端漫长。盛峣假意看楼层,眼光悄悄瞟向程霭。

  稍斜的角度看去,他侧脸的线条清晰流畅,鼻尖、嘴唇、下颌。

  程霭忽然回头,眸底带了点询问。

  盛峣没有闪躲,而是说:“谢谢,今晚我很开心。”

  程霭笑了:“那我也很开心。”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楼的入户门是敞开的,刚刚出电梯,冷风就灌了进来,寒意直逼脸膛。

  盛峣双手揣进口袋里,缩着脖子对程霭说:“程总,凉,你上去吧。”

  程霭点点头,却并没有往回走,而是凝视着盛峣的眼睛。盛峣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是疑惑神色。

  程霭:“盛峣,不在公司,不用叫我程总。我想听你叫我程霭。”

  空气越冷,盛峣越觉得脸上发烫。周身像被火烤着。

  “程霭,再见。”说完,盛峣转过身,沉入夜色中。

  到家的时候,盛屹已经回来了。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颇有一种准备审判的架势。

  盛峣愣了一下,随即道:“这周周五就回了啊。”

  盛屹略过了这句话,问他:“你怎么这么晚?”

  盛峣:“去朋友家吃饭看电影了。”

  盛屹眸光一瞥:“你什么时候交了朋友。”

  “?”盛峣踩着拖鞋走过来,“我工作好几年了,还交不到个朋友?”

  盛屹撇撇嘴:“你脸怎么这么红?”

  盛峣不想再跟他说话,撂下一句“地铁太热”便进了卫生间洗漱。

  盛峣觉得自己开启了一种新的人生体验。

  或者,准确地说是两种,一种叫暧昧,一种叫期待。

  每天中午,在盛峣接到咖啡短信后,水豚会发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笑声,盛峣大概知道水豚为什么笑,他没有点破,没有阻止,装傻装得毫无痕迹。

  分食咖啡和蛋糕是已经持续了两年多的日常,而今变得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盛峣想了一下,过去是食物进入肚子里,现在是舌头品味奶油。更或者,日间的下午茶,是周五约会的一种外延。

  期待是在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次相聚时,他意识到的。

  那天晚上他们看了《恐怖游轮》,盛峣对惊悚恐怖都无感,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生活比鬼可怕,人是预制鬼,鬼是过期人。

  不过,程霭显然没有他这么麻木,在令人后背一凉的情节出现时,程霭抓住了他的手。盛峣翻过手掌,让程霭能够跟他十指交握。手指嵌入指缝,好像两株滕蔓植物交缠在一起。

  黑暗中,盛峣感觉到程霭在看他。

  但盛峣的注意力在电影上,假装在电影上。

  《恐怖游轮》讲了一群人不断在游轮上循环经历死亡和重生的故事。

  盛峣想到一首关联并不大的诗,李商隐的《夜雨寄北》。七言绝句,二十八个字,“巴山夜雨”提了两遍,占了八个字,七分之二。明明是在说想见面,读完通篇只记住了这场雨,好像从身到心都被困在了这场雨里,永远在这场雨里轮回。

  这是一种经典的西西弗斯悲剧式轮回。

  程霭的目光回到了电影上,盛峣的目光落到了程霭身上。

  

 

第22章 西西弗斯

  交握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松开。

  盛峣看到程霭回过头,四目相接。

  逆光中,程霭的脸是光影的二分,一面是暴露无疑的情绪,一面是仅剩不多的克制。

  程霭一手撑在地板上,缓缓靠近盛峣,另一只手按在了盛峣的脖子上。五根指头张得很开,虎口抵住喉结,掌心覆盖喉咙,指端触碰过锁骨、颈侧、耳后。

  滚烫。皮肤滚烫,目光也滚烫。呼吸滚烫,心脏也滚烫。

  盛峣感觉自己被一种烧红的刑拘架住头颅,被迫扬起,上下嘴唇自然而然地分开,像是搁浅的鱼在翕动。

  程霭的手逐渐往上,托住盛峣的下颌,拇指来到他的下唇,沿着唇线摩挲,最后停在嘴角处,牢牢按住。

  盛峣握住程霭的手腕,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已经交错在咫尺间。

  盛峣吐息般喊了声:“程霭。”

  “嗯。”得到一声浊重的回应。

  下一秒,唇间一软,下唇被人咬住。

  程霭低头吻住盛峣,饱满的唇舌,食髓知味。

  盛峣只觉得在那一瞬间世界天旋地转,但所有的感触都那么深刻而具体,关于程霭的力量,程霭的体温,程霭的吻。

  拇指顺着脸往耳后滑动,那个吻也顺着拇指来到耳后。

  直到双唇含住耳垂,舌尖舔上时带来的一激灵,盛峣才猛然惊醒,推开程霭。

  程霭眸底闪过一丝错愕,顿了一下之后松开了盛峣。

  程霭说:“抱歉。”然后去了卫生间。

  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似乎并不在意料之外了,比起震惊,盛峣更多的是一些无法接受——这个吻真的发生了。然后呢?他预想过这个吻,但是没有想过吻了之后。

  洗手池传来水声,盛峣看到程霭正俯身往自己脸上拍水。

  盛峣没有打招呼,趁着黑暗,逃难一般逃跑了。程霭听到关门声嘭的一响,从洗手池前直起身,镜中的人像淋了一场雨,未褪的情/欲在喉舌之间。

  狼狈。

  那天回去之后,盛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用一种类似于“果然如此”的目光打量了盛峣一阵。盛峣洗完澡才发现耳后有道红痕,嘴唇也有点肿,甚至连下唇的破口他都没感觉到。

  春节七天假,七天之后应该没这么尴尬了吧。

  好像不够。

  盛峣纠结了一下,最后在办公系统申请了假期,把剩的年假全接在春节假期后面了。

  十一点了,不知道程霭睡了没,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批这个假。

  申请刚发没一分钟,批了。

  盛峣的心重重地咚了两下。

  接着,盛峣收到了程霭发来的信息。

  「程霭: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当做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程霭:不会再出现任何越界,我们做回上司和下属。」

  盛峣拿着手机看了很久,没有回复。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是腊月的天空,黑得仿佛要吞噬一切。

  尽管只过去了一天,但盛峣忽然懂了《夜雨寄北》,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那个吻里,在那个吻里,他也被一场雨淋透。

  盛峣很久没看书了,大约是《恐怖游轮》的召唤,他心血来潮翻出了加缪的《西西弗神话》。大一时读这本书,一切懵懂,文字从眼前溜过,没有进脑子。现在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成为荒诞世界中众多西西弗之一。

  西西弗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他绑架了死神,让世间不再有死亡。诸神罚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巨石太重,总会在到达山巅后滚落,于是前功尽弃,西西弗只能不断重复做这件事。

  无望又徒劳,且永无止境。盛峣一度觉得人生如此,荒诞且没有意义。世界不会给你什么回应,回应是偶然的,虚无才是常态。

  加缪在《西西弗神话》的最后写到:“IlfautimaginerSisypheheureux——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

  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盛峣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眼泪就那么轻易地夺眶而出。

  人生注定痛苦,努力不一定有回应,巨石总是一次又一次滚落,西西弗一次又一次向山下走去,一次又一次推起巨石。

  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他推动石头的动作是一个对抗的姿态,他拒绝臣服于荒诞世界,他的命运是属于他自己的。

  盛峣把自己关进房间,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流横流。

  他可能有近二十年没有哭过了,就连父母离世,他也没有流过泪。他想痛快哭一次,但枯竭的情绪像被晒干的河流,只裸/露出丑陋的河床。

  近二十年寓。累积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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