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持人:“原Peak集团旗下投资子公司于今日正式更名为光侵资本,CEO顾凛川通过连线发表致辞……”
宋听檀感慨:“竟然连个面都不露,你说得是什么人才能让这种太子爷纡尊降贵见上一面?”
新闻转入连线,频道里浮动着某种汽车行驶的白噪声,那道不久前还在沈璧然电话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更显冷肃。
顾凛川的致辞很短,记者追问:“光侵这个名字听起来颇具侵掠性,是否寄托了贵公司未来攻城掠地的宏图?”
“投资的目的不是劫掠,是为了识别和帮助优秀企业成长。”顾凛川说:“光侵来自一句诗,和公司愿景无关。”
记者问:“什么诗?”
沈璧然长睫轻颤,目光静默地落在屏幕上。
“无可奉告。”
*
“气与香衣杂,光侵画壁然。”祝淮铮边走边刷新闻,“记者解码得对吗?”
顾凛川沉眉凝目,大步穿过医院急诊走廊。
祝淮铮紧着两步跟上,“到底要找谁啊?你无故缺席发布会,把那么多叔伯要员晾在那,就不怕老爷子问责?”
顾凛川依旧没理他。
电话里的救援人员是本地口音,Jeff查了下午发生的所有车祸,事故当下,来不及统计伤员信息,只能亲自逐个医院排查。顾凛川连续扑空三家,这是最后的希望。
先到的Jeff迎出来,满头大汗,“老板,没有。”
顾凛川亲自接过名单核对。
护士台传来一声询问:“急诊送国际特护的那个美籍华人,病历做好了吗?”
另一人回应:“Noah Shen吗?已经上传了。”
立在一旁看手机的祝淮铮忽而抬起头,“Noah Shen?”
护士点头,“是你朋友?”
“这么巧啊。”祝淮铮从和堂妹的聊天框里点开一张照片,“是这个人吗?”
手机还没递到护士面前,就被顾凛川劫胡了。
照片是从后方偷拍的,虚焦了,但还是捕捉到了那人含笑回眸的一瞬,眉目温柔含情,身如芝兰玉树,似年少时,但风姿更盛。
沈璧然。
“Noah Shen……”他低声念道,失神了半刻。
“这就是我堂妹相亲看上的黑马。”祝淮铮在旁察言观色,“你不会也认识吧?”
顾凛川定定地对着屏幕看了许久,而后把照片转发给自己,又从聊天框里删除,手机扔回去,“让你堂妹也删了。”
祝淮铮直矜鼻子,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有病吧”。
Jeff一番沟通联络后,顾凛川站在护士台看起了沈璧然的病历和检查报告,逐行逐字,比看什么文件都仔细。Jeff立在一边噤若寒蝉,直到上司不经意般地扫了他一眼——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但某种高级牛马的直觉驱使他开口道:“既然是祝总堂妹的朋友,我们去问候一下吧。”
“人已经出院了。”护士一耸肩,“一身的伤,不让走非要走。”
“呃……”Jeff下意识看向顾凛川。
顾凛川一言不发,本就冷着的脸更没表情了。
Jeff立即又去调停车场监控,很快,照片里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上。
沈璧然是被两个人带走的,一个全副武装,像个叛逆高中生,另一个则打扮得成熟考究,监控只拍到那人高大的背影,他替沈璧然开车门,还帮忙拉上了安全带。
黑色商务车扬长而去,抢先一步带走了顾凛川很想见、但不得见,很思念、却不被允许思念的那个人。
第3章
云澜国际公寓车库。
沈璧然左手绑着纱布,面容惨白,但笑意恳切。
“白导,实在抱歉,是我车祸后惊慌失措,非把听檀喊出来。”
没想到剧组导演亲自来医院抓人了。
宋听檀缩在车里作鹌鹑状,隔着玻璃对沈璧然瘪嘴。
白翊三十出头,多部票房爆作加身,在圈里分量很重。别的导演恨不得把宋听檀捧在手心,只有他苛刻无情,宋听檀背地里喊他白无常。
但他对初次见面的沈璧然却很温和,叮嘱道:“需要帮助就随时找我,听檀未必能及时看手机。”
沈璧然客气道谢,目送车辆驶离,转身上楼。
门一关,绷着的劲卸去,疲惫与疼痛翻涌,他蜷进沙发,对着黑暗的公寓发呆。
顾凛川是沈璧然七岁那年从桥洞下捡回来的。福利院的孩子,不知为什么跑出来,问也不说。沈璧然觉得他在桥洞里肯定会冻死,坚持把人带回家。爷爷沈鹤浔的一位老友看见了,说顾凛川命火盛而不焦,坚韧绵长。温火暖玉,对沈璧然命格有助。
沈家便收养了顾凛川。
顾凛川性子孤僻,但对沈璧然百依百顺,出门帮沈璧然拎东西,过马路帮沈璧然看车,跟保姆学着给沈璧然泡奶,还帮他梳因为过于柔软而睡一觉就乱七八糟的头发。
沈璧然暗中观察顾凛川,发现他睡觉总惊醒,每到一个地方都对周围环境很紧张,像个竖着汗毛的小动物。
于是沈璧然对他唱歌、给他讲笑话,撒娇耍宝地摊平在他身上、咬着耳朵说些天马行空的话。使尽浑身解数,非要让顾凛川放松下来。
某天午睡醒来,顾凛川正看着他,忽然说:“你名字很好听。”
沈璧然一双惺忪睡眼,弯弯地笑起来,“气与香衣杂,光侵画壁然。爷爷给我取的。”
顾凛川眸光轻动,“不是你那个璧吧。”
“我家这两代都从金从玉嘛,就像我爸叫沈从翡、大伯叫沈从铎。”沈璧然头头是道,“爷爷说,玉雕画比纸画更好看,所以我叫璧然。”
“哦。”顾凛川低声说:“那是好看。”
“顾凛川。”沈璧然把扫进衣领的头发拢起来,“我点心包里有一条丝巾,你给我找找。”
顾凛川掏出那条淡香槟色、绣着小猫的丝巾,“这不是阿姨的吗?”
“我想扎一下头发嘛,脖子痒死了。”
顾凛川没问他为什么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理短发,看着他笨拙地扎好发尾后,伸手替他把丝巾结拉松了一点。
长睫轻颤,遮着顾凛川低垂的眼,他闷声说:“别扎太紧,该扯疼了。”
……
沈璧然是被头皮的扯痛叫醒的,他在沙发上枯坐半夜,不知何时睡着了。
日光洒满房间,昨天的一切恍若泡影,但浑身的疼痛却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敢独自胡思乱想,立即洗澡出门,忍着头晕胃痛坐在风雷资本楼下的咖啡厅,尝试联系昨天被他放鸽子的赵钧。
足足等过两小时,助理才回复说赵总今天满会。
这是婉拒,在沈璧然意料之内,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浔声如今在生死关头,救是一定要救的,但要先将其逼入死地,趁机拿回本该属于他的控制权。风雷是浔声自成立以来的主力投资方,他一定要阻止赵钧向沈从铎伸出援手。
沈璧然手上掌握着浔声不少灰色交易的证据,是筹码,也是双刃剑,他在犹豫是否要花在赵钧身上。
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窗外快步经过,沈璧然不动声色地看过去——赵钧的秘书亲自下来接人,接的正是他大伯沈从铎。
果然已经接触上了。
沈璧然正推测这两人交涉到什么阶段,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来电显示“祝锦怡”,上周和他相过亲。
“Noah。”女孩声音开朗,“我堂哥听说了你的项目,想约你聊聊。你今晚有时间吗?”
沈璧然有些惊讶,据他所知,祝锦怡只有一个堂哥,叫祝淮铮。祝家实力雄厚,但祝锦怡的父亲只算旁系,和逐渐掌权的祝淮铮无法相比。
金字塔尖的人,沈璧然能了解的很有限,好在对方频繁上新闻、登杂志,长相气质还是能窥见一二。他花了番心思准备见面礼——一枚蓝宝石袖扣给祝淮铮,一条手工丝巾托他转交给祝锦怡,上次见面,祝小姐夸过丝巾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