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何握住他的手腕, 将他的手拉至脸侧, 轻轻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们倒在地毯上,温热的皮肤贴在一起, 倒也足以抵挡秋夜的凉意。程世英微微喘息着, 向上伸出手,拿起一只玫瑰放在鼻尖闻了闻。
月光自身后的窗户照下来, 洒在他略带绯色的面颊上, 楚何侧躺在旁边看他, 觉得玫瑰和他是一个颜色。
“还挺香的。” 程世英笑着将花递到他面前:“你也闻闻。”
楚何接过了玫瑰,但人也压了下来, 胸膛贴在他身上, 将他紧紧抱住了。
程世英被他压得‘嗯’了一声,抬手将他搂住:”真沉哪,想压死我?“
他抱怨是抱怨, 却没动,搂着他的肩膀,手掌在他背脊上抚过。
两人皮贴着皮肤,肉挨着肉,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电视早已关闭了,室内回归了安静,然而在地球的另一端,混乱还在继续。
程世英的手臂环过男人宽阔的背脊,过了一会儿,忽然问: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
楚何微顿,缓缓转过头:“什么?”
程世英搂着他,目光落在天花板的光斑上:“你为什么忍到现在才报复程宏辉?”
楚何自己也承认过,最初想过对程宏辉动手,程世英了解他的性格,不觉得他是为了什么公序良俗的原因才忍耐到现在。
楚何闻言,沉默了片刻。
程世英转过了脸,月光落在眼里,神情带上了些认真。
“……因为我不想坐牢。” 楚何最终道。
他伸出手,勾起程世英耳边的一缕鬓发,手指轻轻包裹住了他的耳廓:
“如果去坐牢,我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你。”
楚何低声道。
少年时期的他想法更加偏激,他没满十八岁,就算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也只是少年犯,只要能让程宏辉付出代价,他可以承担这种后果。
但他遇见了程世英。
最开始推迟计划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程世英邀请他去海滨公园骑自行车,他想等和对方骑完了车再去。后来他的计划就这么推迟了一周,然后是一个月,一个学期,楚何很快发觉,他离不来程世英。
有对方在侧的时光太美好,程世英给他制造了一个幻梦,就算知道这样的时光有一天会结束,他也宁愿那一天再晚一点到来。
而程世英跟他分手,楚何才惊觉他想要的不止于此。
他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程世英身边,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后来我又觉得,如果真犯了罪,有了案底,我就更配不上你了。” 楚何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道:“我想和你有未来。”
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对于程世英的渴望逼迫他做了‘正确’的选择。
如果不是郑家明,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程世英。程宏辉会以一个令人厌恶的形象黯然退场,他在这个世界上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给了他和程实英认识的机会,除此之外他不会在程世英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所幸现在虽然和他预想中出现了一些偏差,但没有太糟糕。
楚何凝视面前这张英俊的面孔,手指轻柔地顺着脸侧的轮廓下滑,俯下身,轻轻亲了亲他浓密的眼睫。
他早就想象过最坏的情况,如果有一天事情暴露,程世英接受不了,或者甚至想袒护自家人,那他会先把他绑出国关起来,然后处理掉程宏辉。
之后,他会慢慢和程世英磨合,不管是花上一年,还是五年,还是十年,他都可以慢慢等。房子也不止纽约的这一座,他们可以过几年换一个地方,去欧洲,南美,或者太平洋的小岛上,就算程世英只能见到他一个人,日子也不会无聊。
但幸好情况好很多。
楚何看着程世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什么配不配得上——” 他闭上了眼睛,侧过身朝他靠近了些:“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你的错。”
楚何垂下眼,程世英抬起手臂,摸了抹他后脑的碎发:“你这个人……就是心思太重,其实就算你中学的时候就告诉我,我也会帮你的。”
楚何握着他的手,动作有一瞬的滞涩。
“你看,你对我其实也缺乏信任。” 程世英感受到了他肌肉的紧张,抬起眼,道:“刚认识的时候就不说了……之后,你难道就这么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楚何凝视着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然而他黑色的眼眸中情绪涌动,像片沉默而汹涌的深海。
程世英与他对视,忽而笑了笑,手臂搭上他的肩:“还是说,你没想到我真的会爱上你?”
楚何眉尾微颤,脸上终于微微变色,露出了极其别扭的神情,眉宇僵硬地紧绷着,眸中的情绪却蓬勃而出。他当然想象过程世英有一天也可以爱上他,但最夸张的幻想也不能盖过他极力掩饰的自卑。
所以他习惯于用最坏的预计,计划好各种手段,想确保不论在哪种情况下都能占有程世英。
“但是你看,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程世英倾向前去,吻了吻他的侧脸:“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也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楚何眸色微沉:“不,你很好。”
他低下头延长了这个吻,轻轻吮了吮他形状优美的下唇:“你……一直都很好。”
程世英笑了笑,忽然抬手摁住了他的后颈:“那就为了我,继续做正确的选择吧。”
楚何动作一顿,若有所感般抬起眼。
“我猜你在港城的动作应该不止针对郑家。” 程世英看着他,道:“监狱里的程宏辉现在应该也不好过吧?”
楚何没有说话,黑沉的眸子看向他,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程世英缓缓道:“其他事情我都不可以不管,那你已经忍耐了这么多年,不要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他的手指抚了抚楚何后脑上的短发,俯身抵住他的额头:“我们要用法律来审判他,这或许需要一些时间,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他得到惩罚的那一刻。”
两人离得很近,气息交融在一起。
楚何轻轻闭上了眼睛,他甚至都没有犹豫的空间,当程世英陈诺会陪着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好。” 他听到自己说:“我答应你。”
这时最安全的选项吗?在楚何的标准里,或许不是,但当程世英倾身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他脑中再没有第二个想法,只想放任自己沉溺于程世英口中的那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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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刻,监狱中的程宏辉神色仓皇地躲进了厕所隔间里。
那里臭气熏天,墙面肮脏不堪,这几天连续下雨,地面漫着下水道反上来的污水。但他没有抱怨的余地,因为连日来他每天都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他,这里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能藏身的地方。
想起侄子来探视的时候说过的话,程宏辉猛地打了个冷颤。
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那天对程世英的语气应该软一点,如果能把他保释出去,他也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但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那个张律师除了帮他把情况上报给监狱方以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暗示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而且对方最近一次来探监,竟然告诉他程世英失联了。
程宏辉不敢细想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诚惶诚恐地缩在角落里,觉得随时都会有人破门而入来抹他的脖子。然而他从白天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白天,直到被急着用厕所的其他犯人举报而被狱警拎出去,都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但在他正式受审之前,这样担惊受怕的时候还有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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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礼炮声响,彩纸的碎屑散落了一地,掌声和四周媒体的闪光灯一起快门声混在一起,余阿曼在这种大场面前激动的脚都有点站不稳,因为烟花的后坐力差点往后倒过去。
”小心。” 程世英从背后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