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淮。宫淮。宫淮。
宫淮。宫淮。宫淮。
有看起来很冷静的。有明显发飙的。有威胁的。还有恳求的。
傻子,你干嘛这样啊。你是高高在上,要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死装哥啊。和我一个家破产还不能给你生孩子只知道哭的哭包,纠缠个什么劲儿啊。
宁稚然重重吸了一下鼻子。
而宫淮还在发。
可能是因为所有手段都试过了,不管用,所以宫淮就在重复地、机械地、用短短一句话刷屏。
宁稚然,你在哪。
……
你在哪。
你在哪。
宁稚然真被这架势搞得心里难受,他看不下去,便回了句。
——我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再见啦。
好的。宁稚然。看吧。你就不该看手机。现在好了。难受了吧。
宁稚然找了个长椅,把腿伸开,朝八字形坐着。没坐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冷,他垂着头,把手都插进兜里,才感觉暖和了点儿。
看看。谈什么恋爱啊。还和男的谈恋爱。还和这么有钱的男的谈恋爱。
看看。在你妈面前公开出柜,把你妈晾了两天,到现在还没调整好心情面对。还把好端端的宫淮给搞成了疯子。
你真不是人,宁稚然。
你还老骂宫淮呢,我看,你也是个大坏蛋。
不过没搞砸宫淮和他爸的父子关系,真是太好了……
宁稚然在雪中抬头。
游乐场的吉祥物是一只大兔子,几个工作人员穿着大兔子玩偶服,正笨拙地和游客们招手。
啊。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暖和。
一只大兔子发现了宁稚然,还走过来,朝宁稚然摆摆手,简单转圈跳了段舞。
可爱的兔子。走远点。
我还沉浸在悲伤中,没空和你微笑呢。
宁稚然插着兜,把头缩在围巾,默默向前走,甩开那只大兔子。
真冷啊。
要不,喝点酒,暖和一下吧。就当悼念我逝去的贞操和爱情。
和……
初恋。
宁稚然找了个小商店,因为人长得小,还被工作人员查了ID,确认已年满十八,才肯卖给他一瓶伏特加。
该去哪里喝呢?
宁稚然拎着伏特加走啊走,排了会儿队,登上游乐场里的摩天轮。
对嘛,这地方好,死装哥还在这地方,被我丑吐过呢。
摩天轮缓缓上升,下方广袤无垠的白色大地越显清晰,宁稚然一个人坐在车厢里,看看下方,又看看空无一人的对面,举起手里的伏特加。
“那么,cheers,死装哥。”
宁稚然抬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酒是辛辣的,但心里的辛辣似乎盖过了酒味,反倒显得这酒像透明的甜水。
你那个时候不是都和Lily出柜了么。
那你为什么,还会被我丑吐呢。
不是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真是奇了怪了。不过这个人也不能用客观标准来评判。嗯。
摩天轮在天上转了一圈,把宁稚然载回地面。
宁稚然拎着酒,继续向前走。
然后一个人玩了大摆锤。
过山车。
海盗船。
在天上飞的旋转秋千。
全是他们以前一起玩过的项目。
在天上呆着的时间超过地面,宁稚然本该感到快乐,但他没有,甚至连身边游客的尖叫,都没能调动起他的心情。
因为宁稚然在天上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时从游乐场回去,他和G痛骂宫淮被自己丑吐,死装哥一枚。
而G似乎是说了句……
宫淮,会不会是恐高。
啊。
所以你根本就不敢玩这些东西。
你都是为了陪我。
是么。
在摩天轮的时候,你不是被我丑吐的,只是因为你恐高……
是么。
旋转秋千上,所有人都在欢声尖叫。
只有宁稚然安然坐着,眼睛里飘出一颗颗透明晶莹的珠子,撒向天空。
为什么就连出来玩,都能找到你好喜欢我的证据。
为什么。
还真是两个……
好傻好傻的大笨蛋啊。
一个上午的时间,那些和宫淮一起玩过的项目,统统被宁稚然玩了个遍。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吧,他竟然拎着酒瓶子,站在了曾让他出尽洋相的鬼屋面前。
没错,没有死装哥,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宁稚然把酒寄存在门口,排着队往里走。
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漆漆。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吓人。
藏着鬼的电视机。堆满破旧玩偶的走廊。吊满女鬼的天花板。
宁稚然感受到久违的肾上腺素飙升,他眯起眼睛,努力向前,一点点,挪着步子。
加油,宁稚然。
没有人给你开路,保护你了。没有死装哥了,以后都没有死装哥了,你可要学会,一个人,在黑暗里向前走啊。
……但好可怕。
……啊不行,我果然还是怕鬼。
宁稚然被里面阴风吹着,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不行不行,走不下去了,得赶紧找出口。啊啊啊!
他在里面绕啊绕,想努力找个工作人员,告诉他能提前离开的安全通道在哪里。
还好,他碰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大兔子。
不过这个兔子,手上抱着个手写板,和外面大兔子都不太一样。
宁稚然赶紧用英语说:“这里好黑好可怕,我我我要出去。”
大兔子低头,在手写板上写下一个单词。
Okay。
宁稚然急得一拍兔子:“还写什么字啊,赶紧带我走!”
于是兔子转身,带宁稚然在里面绕啊绕,终于找到了安全出口。
啊,外面的天好亮,雪好美,我活过来了,我再也不作死了。
宁稚然和大兔子拜拜,去门口取回了自己的酒瓶子,抱着瓶子喝了一口,又溜溜哒哒朝前走。
而那大兔子,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他往前走,大兔子也走。
他停,大兔子也停。
宁稚然皱着眉回头:“喂,你跟着我干嘛啊?”
大兔子开始写英文:你在喝酒,看起来需要帮助,管理员让我负责盯着你。
宁稚然刻意“哈,哈”笑了两声:“我不需要,你走吧。”
大兔子摇头,表示不敢走。
宁稚然:“那行,那你就跟着吧。”
他带着有些醉了的步伐,飘飘然继续走。没走几步,路过一个自动售卖机。
宁稚然用英文问:“喂兔子,你跟了我这么久,渴不渴,我给你买瓶水啊?”
兔子写道:我们不能喝游客的水,也不能吃游客的东西。有规定的。
宁稚然若有所思点点头,一人带着大兔子,满游乐场溜达。
到最后宁稚然有点走不动道,便抱着伏特加,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大兔子便抱着手写板,在旁边的地上坐下。
这还真是一个很诡异的场景,诡异到宁稚然又喝了一口酒,才能无视掉这只兔子。
酒劲上涌,宁稚然缩着背,开始默默掉小珍珠。
掉了一会儿,他发现旁边的大兔子也不对劲。兔子也在一抽一抽,似乎也在哭。
宁稚然用英文问兔子:“你哭什么啊?”
大兔子写:那你哭什么?
宁稚然说:“我失恋了。”
大兔子:我也是。
宁稚然仰头嗷地哭了一嗓子:“用不用我分你点酒啊。”
大兔子摇头,并写字:你冷不冷。
宁稚然皱眉,学着大兔子的模样摇头晃脑。
大兔子又写英文:为什么工作日的大上午,要一个人来游乐场玩,还要喝那么多酒。真就是因为失恋?
宁稚然想起,其他大兔子可都会转圈跳舞的,他便说:“你给我跳段舞,我就告诉你。”
大兔子照做,笨拙地跳了一圈舞。
真的很笨拙,还有点难看,难看到给宁稚然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