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走吧,人齐了就去外面。”
司机把纪泱南从楼上抱下来,身上还是裹了件薄薄的毛毯,他似乎又瘦了不少,垂着眼跟安年对视,瞳孔漆黑,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安年心跳加快,不同于那天晚上见到的大概轮廓,有了光线的照耀,他才发现,纪泱南的脸除了瘦削,几乎完美。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是纪泱南让在雪地里罚跪的他进屋的。
那天难得出了太阳,老天也在偏爱这场喜事,院子里光线最好的地方摆了张椅子,纪泱南褪下了身上的毛毯,里面是跟安年一样的小西装。
“我不坐,站着吧。”纪泱南说。
冯韵雪不肯,怕他身体吃不消,纪泱南却很坚持,他皱着眉,“好多了,不用管。”
冯韵雪没逼他,用眼神示意安年站过去,安年后知后觉,被苏叶提醒,才到纪泱南身边去。
身为Alpha的纪泱南比他高了半个头,那个举着东西的男人让他们靠近点,安年不明所以。
“拍照。”
“什么?”安年侧过脸,正好看到了纪泱南长到耳根的头发,他问:“拍照是什么?”
纪泱南默不作声地看他一眼,安年意识到自己可能又犯了错。
“你话好多。”
“对不起。”
他不敢靠纪泱南太近,冯韵雪却出声道:“搀着他,看镜头,别愁眉苦脸的。”
院子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安年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听见纪泱南在叹气,他做不好,急得冒汗,最后小心翼翼地去牵纪泱南的手。
少爷的手很软,不像他有茧子。
“是这样吗?”他小声问。
“你说呢。”纪泱南不耐烦也很不高兴,他说:“麻烦。”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胸口都是暗红色的花,周围的人安静不语,盯着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在镜头前有种怪异又精致的错觉。
风吹落了花瓣,安年觉得男人手里那块方方正正的玻璃阴恻恻的,他害怕,就盯着院子里的树,手指不自觉抓紧了纪泱南。
纪泱南叮嘱了声:“快点。”
拍照的声音有些刺耳,那瞬间安年闭着眼下意识往纪泱南肩膀上靠。
画面定格,男人说拍得很好。
安年很久以后才看到那张照片,那天过去,他从阁楼搬进了纪泱南的房间。
第五章 小别
傍晚,归巢的鸟群掠过渐渐灰暗的天幕,凉风习习,白榆经过联盟的政府大楼,却没从中央街走,而是穿过一旁的林荫小道,踩着尖锐的石子一路走到一幢围墙下。
围墙由铁栏组成,中间是扇早就生锈的铁门,周围种满了早就被荒废的古树,细长高耸,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了个人,脚下是掉落的枯黄树叶。
白榆快步走过去,小声喊他名字:“时春。”
时春听着声朝他看过来,一脸喜悦,他也是个Omega,年纪比白榆小了些,头发偏长遮过耳根,小麦色的皮肤上有着明显的雀斑。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
白榆歉意地朝他笑笑:“对不起,实在走不开,我忙完立马就过来了。”
他边说边解开自己的上衣,他今天穿了件偏厚的外套,贴近心口的位置有手工缝制的口袋,他从里面掏出几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给,你看看,我特意照着你的字迹写的,应该不会被发现。”
时春接过去,三下五除二叠起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还不忘对白榆说谢谢:“放心小榆,就算被查出来我也不会供出你的,我最近忙坏了,实在没时间罚抄教规,我连觉都睡不好。”
他这么一说,白榆才看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担心道:“怎么了?”
时春跺了跺脚,脚底的树叶吱吱作响,他说:“我哥病了,我爸妈你知道的,我一年都见不到几次人,就只能我来照顾他。”
“他是Alpha吧?”白榆说:“Alpha去医院不用打申请,有去看吗?”
“他死都不肯去!”时春咬牙切齿地说:“气死我了,净折腾我。”
白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时春叹口气跟他说:“我先进去了,把罚抄好的东西交上去,免得教官天天唠叨我,说我不学无术。”
“好,快去吧。”
时春转身推开那扇铁门,吱呀刺耳的铁链声厚重又沉闷,时春回过头,语气诚恳道:“谢谢你啊,帮我罚抄。”
白榆笑道:“这有什么,Omega的教规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你忘了,我以前也总抄这个。”
他跟时春一样都是这扇铁门后的教导所里的学生。
联盟的Omega在成年之前一般都会被送到这里学习教条,直到有了Alpha就会离开,但教导所最多只接纳Omega到十八岁,超过十八岁的Omega必须离开这里。
白榆情况特殊,他虽有Alpha,但他是去年过完十八岁生日才离开的。
时春回了教导所,白榆拍了拍掉在身上的树叶,原路折回。
从教导所到军属区大概要步行三十分钟,白榆是小跑着回去的,太阳早就落了,再晚一点,联盟的巡逻队就要出来,要是被抓到就不好了。
Omega超过八点是不能外出的,这是规定。
白榆的体力一向不错,跑回家没要他太长时间,家门口的院子里种了夫人最爱的月季,前段时间到了花期,这会儿开得正艳,他推开大门,明亮的暖色灯照得客厅亮堂堂的,他正好看见了从厨房出来的悠悠。
她的头发很长了,快到腰,绑成一股麻花辫垂在胸前,看上去像是童话书里的女孩子。
手里拿了把嫩青菜,指尖上都是泥,见着白榆从鼻子里哼了声,当没看见就要走,白榆咬着唇,主动凑过去把她手里的活接过来。
“我来。”
悠悠才不跟他客气,青菜连泥带水地往白榆身上扔,不轻不重的,白榆脾气好,从来不生气,这会儿也只是抿着唇露出个笑,“等我会儿,我把外面衣服脱了。”
苏叶听着外面的声猜到是白榆回来了,她拿着锅铲问悠悠人呢,悠悠甩着头说:“我哪里知道。”
“你老针对他做什么?不要这样了。”苏叶无奈道。
悠悠不服气:“我怎么了?又没欺负他,苏叶姐,你老帮着他,你这是在欺负我。”
“我哪有。”
悠悠长大了嘴皮子更利索,苏叶有时候都说不过她,“他毕竟是少爷的Omega,不要总是对他发脾气,不说这个了,你去把脏衣服收拾下,一会儿吃饭。”
悠悠用脚尖来回磨着地板,瓮声瓮气地说:“知道了。”
白榆脱下外套,换上了平时一直穿的围裙,已经很旧了,颜色都发黄,上面的脏污洗不干净,肩上原本翘起的木耳边现在都耷拉着,前些年穿就嫌小,但他没舍得扔,用了点布料改了改,就一直穿到现在。
他去厨房给苏叶打下手,把菜择干净后洗了好几遍,开春后的水一点都不冷,但他的手指还是有点发红。
“东西送过去了?夫人应该不回来吧?”苏叶问。
白榆点点头,把菜从盆里拿出来,说道:“乔校官家的三夫人生的是双胞胎,留夫人吃饭,就让我先回来的。”
“双胞胎啊?”苏叶惊讶道。
“是的。”白榆说:“虽然早产了,但是看上去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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