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泱南心被刺刀剜着,疼得麻木。
“你们都是骗子,我恨你。”
白榆直起身子,把自己搂紧,一字一句地说:“纪泱南,我恨你。”
手上的血液流进阁楼地板的缝隙里,阳光烧着纪泱南的身体,他又觉得热。
夏天还没过去吗?
夏天很快要过去了。
第五十七章 梦境
纪泱南走的凌晨气温一反常态得比之前低很多,太阳还没冒头,虫鸣就炸开耳朵,他一晚没睡,难得地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琐事。
自他有记忆起苏叶就在这个家了,她操持了所有家务,从不嫌累,就像冯韵雪从来不觉得跟纪廷望吵架觉得累一样,直到纪廷望离开,这个家才稍微恢复了点生气。
他的病有段时间好了一些,但是不知怎么又开始复发,他住院后,冯韵雪便到处找人给他冲喜,他从冯韵雪的嘴里听到悠悠的名字,再后来变成白榆。
“这回是个男孩,比你小,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回去看看他。”
那年冬天特别冷,病房的窗他都不怎么开,外面树上的枝丫上压着厚厚的积雪,他无所事事的时候喜欢看雪坠落跟融化,冯韵雪的话激不起他心里的波澜,他穿着厚厚的衣服趴在床上,脸都不抬,埋在枕头里闷声说话:“怎么又找了一个?”
冯韵雪很轻地戳他后腰,啧声道:“你懂什么,白榆更适合你。”
“不都一样。”
“不一样。”冯韵雪认真反驳:“你得听我的。”
第二次听到白榆的名字是在他出院的当天,冯韵雪气鼓鼓地推开病房的门,肩上的皮草还覆着雪,她边拍边说:“不吉利不吉利,偏偏今天打碎碗,真是气死我。”
纪泱南想要自己把鞋穿好,他浑身没劲根本站不住,冯韵雪冲上来抱他,“我来,你别动了,你也要气死我。”
纪泱南不想她总是为一点小事不高兴,就说:“谁打碎碗了?这又没什么。”
冯韵雪的眼角眉梢都有雪融化的痕迹,她眯着漂亮的眼睛,打趣一样说:“还能有谁,你的童养媳呗。”
纪泱南苍白的脸都僵住了,耳根都有点发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她,就说:“是你自己要找的,怎么还赖我了。”
“我哪里赖你?”
纪泱南懒得跟她解释,刚刚那话不就是在责怪他的童养媳把碗打碎吗?
他都没见过这个童养媳,跟他有什么关系。
真是。
他在医院住了太久,回家的路都快变得陌生,那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时不时飘点小雪,车子停在被积雪完全覆盖的花圃边,他看见了跪在家门口的瑟缩身影,他被司机抱在怀里,不确定那人是谁,但心里似乎又有了答案,应该就是冯韵雪说的那个童养媳,便故意问了句:“你哪来的?”
被冻到哆哆嗦嗦的Omega缓缓抬起头,纪泱南只看见了他睫毛上铺满的雪以及雪下清澈透亮的瞳孔,很像他回家路过时的湖面,是春天的湖面,波光粼粼的。
联盟冬天的雪刺骨又冰冷,会越下越大,他埋在毛茸茸的大衣里不断往外看,童养媳都快变成雪人了,他想跟冯韵雪说“他会冻死的。”最后却改成了:“他要冻死了。”
白榆很黏人,比他见过的所有Omega都黏人,尤其是上了教导所后,什么事都要回来跟他讲一遍,但这种黏人持续到他参军,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偶尔的见面中,白榆开始变得羞涩。
习惯性害羞的白榆很听话,但有时候又不够听话,纪泱南也不清楚他到底要白榆怎么听话,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了解白榆的,也足够了解自己,但好像并不是。
联盟派往军队前线的车子就在家门口,他站在阁楼白榆睡着的小床边,受伤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渗着血。
他在床边蹲下,仔细地观察白榆所有细微的表情。
Omega沉睡的脸上挂满被泪水冲刷的痕迹,他深深皱眉,不安地咬着唇,从喉咙里发出阵阵呓语,纪泱南弯下腰,把耳朵凑过去听,但什么也没听到,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整理了下白榆的头发,然后在初曦之下亲吻了白榆的额头。
阁楼的门被打开接着被关上,没过太长时间,楼下便传来汽车启动的引擎声,白榆在愈来愈远的鸣笛声中慢慢睁开了眼。
家里住进了白榆不认识的陌生人,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女性Omega,她穿着黑色的连体长裙,围裙是白色的,头发也盘得一丝不苟,有点像苏叶姐,但没有苏叶姐温柔,还有两名配枪的Alpha士兵,他们从早到晚都守在家门口,只要白榆踏出家门一步就会被拦住,他们询问白榆出行的目的以及回来的时间,但最后给出的结果都会是不建议外出。
白榆发现,他找不到他的钢笔了,不止是钢笔,这个家里一切包括刀具在内的所有尖锐物品他都看不见了。
“白先生,如果您需要什么跟我说就可以,我拿给你。”Omega是这样跟他说的。
“我可以自己来。”白榆双目无神,望向屋外斑斓的光线,“不麻烦的。”
“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可以出去吗?”
Omega问:“要去哪里?”
白榆不知道,他没有给出回答,Omega也没再问。
被关在家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白榆都只拿着时春留下的玩偶发呆,天气没有那么热了,白榆有时坐久了还会觉得冷,玩偶穿的那件水绿色马甲很脏,他抽空把他脱下来洗了,晾在后院,薄薄的布料一吹就干,他重新套在玩偶身上,可干瘪的玩偶从肚子开始就空了,他摸了摸,发现侧边的的缝口已经开裂,棉花从里面跑出来,他就给里面添了点棉花,然后找针线的时候犯了难。
“我来吧。”Omega坚决不给他拿针线的机会,她格外严肃跟坚持,白榆知道自己毫无选择,便把手里的玩偶递给她。
“是我朋友的。”白榆说:“他很喜欢这个。”
Omega没有理会他,只说:“我会补好的。”
白榆又说:“我想要笔,我想……写信。”
“请先等等,再过段时间。”
空旷的客厅传来落地钟的声响,白榆突然觉得很冷,可能秋天要来了。
玩偶已经补好,白榆想念起时春来,他想,他都还没给时春立个碑,然而他又觉得把时春埋在某个地方他一定不喜欢,白榆最终还是决定把玩偶留在身边。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白榆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遗憾。
他被禁锢在这栋房子里,哪里也去不了,独自坐在阁楼里,从日出看到日落。
十月份中旬的某天,白榆再一次选择了自杀,用的是卫生间水池尖锐的角,他完全不怕痛一样,死命地用那块地方反复碾磨自己的手腕,但那地方比起刀片太钝了,他磨到血液流出,筋疲力尽开始痉挛时被破门而出的Omega拦下。
“疯了!你疯了!”Omega一丝不苟的盘发都散了,她把白榆拖回房间,她曾经做过护士,会简单处理伤口,白榆没有伤到动脉,她后怕地开始喘气。
她给纪泱南写信,在得到回复之前,她给了白榆一支木头铅笔,是她提前削好的,故意削得很钝,她要求白榆在下午五点之前就要还回来,白榆答应了。
然而白榆拿着笔根本不知道写些什么,甚至不知道写给谁,阁楼的窗外偶尔飞过几只灰扑扑的麻雀,他盯着出了神,直到意识回笼,麻雀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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