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好好吃药,他很快就会好的。
眼泪挂在纪思榆潮红的脸上,眼睛湿到没法看,他忍着哭腔说:“我不想跟爸爸分开。”
纪泱南的呼吸绵长而沉闷。
第一次带纪思榆出门,是因为小孩哭得厉害,那时候纪思榆刚过三岁,他要去距离联盟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小孩子满脸是泪抓着他的手往他怀里扑,嘴里不停喊着爸爸,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还是别的原因,白榆小时候也老哭,他看不得,就带着了,后来觉得带着个孩子出门也没多麻烦,就次次让纪思榆跟着。
但今天,从安年那里回来,他在旅馆门口抽了很久的烟,冻到毫无知觉,大脑变得空洞,他又进入了长时间的冰冻反应,整个上半身将近一个多小时没法动作,直到冷空气猛然钻进鼻腔,他感到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下来的时候,才艰难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擦鼻子。
小雀四岁,安年不叫白榆,他有Alpha,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很久是多久,纪泱南不知道,他也无法接受,到底是接受不了白榆的死,还是接受不了他活着却又跟别的Alpha在一起还生了孩子,这种选择比针尖还要刺骨。
冰天雪地里,他整颗心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离开的人已经解脱,忘不掉的是剩下的那个,纪泱南想,或许他早该死了。
纪思榆哭得次数很少,眼泪只会无声地掉,但是纪泱南这次没有心软。
“听话。”他说:“我会很快回去的。”
纪思榆从来不会跟纪泱南提要求,所以这次再不舍再不愿意也只会乖乖点头,他抹掉眼泪,揪着被子说:“我等爸爸回家。”
他的烧一直退不下去,纪泱南拨了粒药喂他吃,顺便哄他睡觉,生病的纪思榆入睡很快,但是睡不安稳,抓着纪泱南的手不肯放,纪泱南就那么任他抓着,直到凌晨等纪思榆睡稳了才拿了另一盒没拆封的退烧药去了安年那里。
他在那里没有多余停留,把药放在门口便又回来陪纪思榆。
纪思榆在梦里喊他爸爸,这个称呼纪泱南听习惯后觉得还算亲切,毕竟一开始他没打算让孩子这样喊他,但是纪思榆开口喊得第一声就是爸爸,怎么都改不过来,他心想,要不就这样吧。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曾做一个合格的丈夫,白榆说恨他,所以连梦里都不愿意来见他,白榆死的第一年他甚至在想,就算白榆选择自杀一万次,他都不准备放他离开,Omega就应该跟他在一起,难道不是吗?十岁起就在他家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想着反抗逃跑呢?
这种想法他持续了很多年,他觉得白榆在报复他,用死来惩罚他。
他心里的怨随着每年冬天的大雪越来越深,Omega怎么能离开他?
直到他看见安年,那张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脸,是活生生刻在他心底的烙印。
他又认为,或许活着也很好,就像冯韵雪当年一样,希望他活着,不准他死,可是安年说他不认识白榆,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他有个四岁的孩子,还有个因为战争去世的Alpha,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他看不见对方的腺体,无法辨认气味,他好像真的认错了,他的白榆,他的Omega早就彻彻底底死在五年前的大火里。
自那以后,联盟的雪一年比一年大,气温也不断降低,白榆离开他的时间变得更长。
而那个冬天开始离他越来越远。
未卜880
临时加的一章,因为感觉多点纪泱南的内心剖白更爽
第七十章 命运
小雀没有生病,不知道是因为那盒退烧药,还是他本身身体比较好,索菲亚说药不是她给的,安年就猜到可能是纪泱南,但他没有办法去找纪泱南,便把那盒药跟家里的钱一同放在柜子里。
夜里做手工的时候,因为视线不清,针头扎进了安年左手食指的指腹,流了一点血,被他放进嘴里吮掉了,屋外大雪飘零,屋内灯光昏黄,小雀写了会儿字就犯困,他趴在桌上打哈欠,看着还在做手工的安年说:“妈妈,我明天早上去堆雪人。”
安年微微眯起眼,仔细地看手里应该落针的地方,他怕自己又扎错,便把东西凑到眼前,几乎快要贴在鼻尖。
“好呀,去哪里堆?”他说话声音又轻又柔,“家门口吗?”
小雀点点头,“是的。”他决定最近都不出门了,好好待在家,哪里也不去。
安年笑了笑,头顶的光线将影子拉长盖在小雀脸上,安年有一半的身影都藏了起来,他仍旧低着头仔细干活,浓密纤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眼底像两把小扇子,小雀起身看了眼自己写的字后又转过脸去看妈妈,最后重新趴下去。
“妈妈。”他闷闷地喊。
“怎么了?”
“爸爸会写很多字吗?”小雀突然问。
针尖又刺到了安年的手指,好在这次没出血,他若无其事地说:“会啊,怎么提起他了?”
小雀皱着脸,嘴巴都撅起来,看上去像是有点委屈,他揉揉鼻子问:“那他也会偷懒吗?”
安年停下手里的活,转过头去看,小雀半张脸都陷在臂弯里,表情单纯又认真,眨动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飞进他心里,他有点心软。
“不太会。”安年用被针扎的那只手摸摸小雀的脑袋,告诉他:“他做事很认真,不偷懒。”
“哦。”小雀咬着嘴巴,不甘心地问:“那......那他打架很厉害吗?”
安年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雀问的越多,他就不得不回忆起纪泱南,切切实实存在的人永远比虚构出来的强,他也不擅长撒谎。
“到底怎么啦?”安年捏了把他的脸,“不开心吗?”
“没有,就是有一点好奇。”之前索菲亚跟他说他这么爱打架肯定是像他爸爸,他其实没有不高兴,只有童尧说他没爸爸他才会生气。
安年没有再做手工了,他把小雀的笔跟纸收起来,然后牵着他手进屋睡觉,小雀早就困了,盖上被子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安年坐在他床边,像小时候那样哄他。
“小雀,妈妈给你做套新衣服,你想要什么颜色?”
被子上的拍打缓慢而轻柔,小雀闻见了妈妈身上的香味,迷迷糊糊地说:“都可以。”
妈妈做什么他都喜欢。
“那就蓝色。”安年语气温柔:“爸爸小时候喜欢穿蓝色。”
小雀的眼睛突然变得很亮,随即又因为睡意黯淡,他眉眼弯弯,“我也喜欢蓝色。”
他很快睡着了,安年陪他到深夜,却怎么也睡不着,又重新去做手工。
从纪泱南那里穿回来的裤子小雀第二天就没穿了,他把裤子藏在枕头边上用别的衣服盖起来,但是心里越想越不对,他不喜欢欠人情,所以还是决定还回去。
大雪不会一直下,纪泱南走的第三天雪就停了,而气温似乎又降了不少,安年也没再出门,吃过午饭之后,小雀主动说要帮安年洗碗,被安年笑着拒绝了。
“你不是说要堆雪人?”安年说:“我来洗就好了。”
小雀站他身边,还没灶台高,小脸雪白,很认真地跟安年商量:“妈妈,我想出去捡点树枝。”
“树枝?”
“嗯。”小雀说:“树枝做雪人的手,我要做一个大大大这么大的雪人。”
他把手抡得很开给安年示意做的雪人会有多大,仰着脸期待地超安年看。
“可以。”安年知道他有顾忌,怕擅自跑出去自己会担心,这回知道提前说了,还算有进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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