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圆没有来,大概是还在受舆论困扰。其余已淘汰练习生,基本都到齐了。
尺绫看到齐仪,齐仪朝他招手,面露亲切。
“你完成得真棒。”齐仪搂抱他一下,拍拍他肩膀,“真的,真棒。”
齐仪将下巴挨在他肩上,尺绫感受到他的高兴和热切,就是太突然。他问:“你的脚踝好了吗?”
不仅好了,齐仪还能跳舞,届时会和他们一起跳主题曲。节目组给他安排了为尺绫打call的任务,会有30秒的正面直拍。
“我已经把词写好了。”齐仪笑。在那般恶劣的条件下,尺绫居然真的能扛起队长之职,将二公舞台发挥得淋漓尽致。齐仪想都没敢想,忍不住夸赞:“你放心,你肯定能出道。”
尺绫本来还挺高兴,现在百感交集,如坠谷底,抿抿嘴不语。
灯光调试好,亮起,导演说要上去踩点开练了。大家纷纷排好队形,做好准备。
卓云山排名不变,仍旧是C,紧接着是文州和黎修护法位。
先前尺绫是台下D部的最角落,摄像头都拍不到的地方,现在却成了第一梯队,在卓云山后两个,属实是物是人非。
跳了两遍,多多少少都有不齐。尺绫的完成度还算好的,毕竟当时勤学苦练,记下来不少。而早早被淘汰的练习生们,简直像跳一支新舞一样,东倒西歪,不堪入目。
舞台总监说多练练,都得练,这是直播没得NG,全国几千万观众看着。
他们就又跳好几遍,反复跳,尺绫跳累了。
效果好不少,只是太耗时间、精力。
“休息一下吧。”总监也无奈。练习生们纷纷下台,
黎修他们意犹未尽,还在上面踩点。尺绫下台后在舞台边缘休息,从下往上眺望,他突然发现,舞台好大、真的好大。
如果以人为计算单位,起码要三百具尸体,才能将舞台地面铺满。
如若要把观众席填平到舞台程度,则需要四千具平铺的尸体。
他突然感觉到有点冷。卓云山喊他一声:“尺绫,你上来吧。”
他们的决赛舞台《曙舟》,也该趁着人多踩踩点,以免怯场了。
容姚和他一起上去。尺绫站到自己的位置,听卓云山打节拍。
“一、二、三、四……”
他一边走位,一边将目光投向台下。下面休息的练习生们,都在望上面,目光分不清是审视还是期待。
尺绫抿嘴,继续走位。
二十分钟后,主题曲的排演继续。
容姚递一瓶水给尺绫,“喝吧。”
尺绫接过。他发现容姚喜欢喝紫瓶的水,是纯净水,更加解渴。
而他自己喜欢喝绿瓶的矿泉水,会甜一点,如同放糖。
下台,排队上台。
大家像蚂蚁一样井井有序,排成两列,背着的麦就是散发信息素的腺体,全都在往舞台挤去。
凳子和灯光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陌生。亦或者说卸下了伪装,尺绫眼前突然蒙上一层灰。顶部巨型时钟在走,他抬头,看见时针动了一下,卡在12的数字,自己一瞬间,好似和周围脱离。
他看到自己站在群人之中,是舞台里的一个小点。他是时间上的尘埃,渺不足道。他一转身,自己的呼吸就停在了原地,没有跟过来。
又一瞬间,他听到练习生们的笑声。尺绫找到一丝实感,拧开水喝一口,水刚刚沾唇,碰到舌尖,就泛出一丝涩味。
他突然说:“我不练了。”
“啊?”其他人回头来寻找声源,发现是他时,无比震惊。
尺绫把水拧上,放下:
“我不练了。”
他转身提步,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周围非常安静。他又回头看众人。
场面跟时间暂停一样,众人动作停滞,瞪大眼看他背影,嘴巴合不上。
他认真说:
“我想回家。”
第112章 临阵退缩
导演愣住:“你去哪里?”
尺绫不停步:“回家。”
副导上来拦他。尺绫绕开, 另一个人也上来拦他。
“不是,尺绫,你等一下……”
尺绫从众人之间钻出, 一直要往门外去,工作人员说:“关门, 拦住他, 快点。”
尺绫态度生硬,只是道, “我不想拍了, 我要回去。”
突如而来的反悔犹如紧绷的弦一触弹反, 断了弓, 哗啦间摔得个四碎八裂, 像玻璃倾泻而下, 在场所有人都立马混乱。
节目组急了,抓住他的手,不能让他出去。几个人试图架住他,尺绫面前多出来几副人形栅栏, 阻碍他去路。
尺绫还想往外走, 过不去,障碍重重, 他转身, 扭头走向漆黑后台。
他的手腕攥出浅红色的勒痕, 直至看到门口进来一个人, 其他人才松开。
尺言从隔壁的导播室赶来,快步上前来, 一把抱住他。
他哥出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尺绫声音有点急:“我不想上台了。”
众人不明白,却突然发现他有泪光。尺绫挣脱摁他肩膀的手, 继续挣扎,“我不拍了。”
本来还有条理的情绪,一瞬间崩溃坍塌,他想挣扎,想要逃离,尺言的怀抱却紧紧框住他,他挣扎,想要躲避目光。
“我不要拍了,我不想拍。”他声音急促,身子在颤抖。
尺言的身体暖和,他也感受到双臂的禁锢,那既是怀抱,也是一副不可抵触的枷锁。尺绫止不住扭头,想要逃脱。
尺言把他挪到后台的椅子,摁着他坐下,这里灯光稀少,光线昏暗。尺绫陷入黑幕,终于稍许冷静,没那么激动。
他抬眼望众人,喃语:“我不去。”
工作人员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导演和他哥在商讨几句话。导演叉着腰,指坐在沙发上的他。
远处的人群骚动,不断将目光投来。排演被打断。有人不解点评:“尺绫这是干嘛,癔症犯了啊?”
有人盯着尺绫和工作人员,结论:“拦着他不让走,出道稳了。”
导演皱眉不解,恨铁不成钢:“这是在干嘛?”
二公也好三公也罢,他都这表现得这么好,怎么偏偏到决赛,最关键的时刻就突然怯场了。
尺言也叉着腰,抿抿嘴看地面,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事情实在突然。
谈都谈好了,前几天才拍的板,合同已经印刷。
“先等一阵。”尺言无奈,出声。
练习生们的决赛排演继续,跟在尺绫后面的练习生上台时发现不对,向舞台总监发问:“这个位置,要补上去吗?”
导演没声好气地否决:“不补。”
尺绫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沙发是黑的,周围也是黑的,他的不安和焦躁同时被驱逐,又不断滋生,手忍不住抠沙发皮,目光呆呆望眼前。
他哥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抠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皮革,堆满粉末般的碎屑。
尺言没有坐下,站在他面前。
“冷静下来了吗。”
他哥的声音并不柔和,尺绫没有抬头,垂垂眼。
没有温柔,没有暖意,他坐在的是毫无人烟的黑暗之中,背后只有数不清的设备,都是冰冷的钢铁。
“……”尺绫没有出声,沉默不语。
他哥盯着他,却没有出口。
死寂笼罩两人,在空气中不断发酵。尺绫很久没体会到这种沉默的对峙,仿佛有一堆重物,压到他的颈脖上,只得垂头。
和尺言的相对中,他总会是弱势的一方,哥哥的气势永远凌驾于他之上。
这快让他魂游天外,每逢遥想过去时,尺言就察觉,出声将他抽扯回来:
“你想说什么。”
这句话里充斥冷淡。
尺绫张张嘴,他想直视尺言,试图找寻回一丝亲切。
“我……我不想上台。”
他的目光始终是垂下去,没能触碰锐利的眼睛。
舞台的灯光实在太耀眼,还没打到他身上,光是触碰他眼睛,就令他心生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