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瞥见杨今予神情认真,几乎是想要寻求解惑的意思。他顿了一下,不情不愿说:“这个人,你没转来之前,跟我杠了半年,我被他视为眼中钉,你让我说他什么好话我这儿可没有。不过,用同学老师的眼光去看,就是个乐于助人,团结友爱,典型的好学生呗。”
“这我知道。”杨今予说。
谢忱眉尾一挑:“那你想听什么?”
杨今予看着他,没吭声。
谢忱意味深长笑笑,掏出手机前置摄像头,在杨今予脸前举着:“你看看你现在这张臭脸,感觉随时都能掏出把刀,把团结友爱的大班长捅了。”
“哎别瞪我。”谢忱收了手机。
“算了,好好跟你说。他给人的感觉,苦行僧似的,包袱挺重,好像成天肩上有多重的担。可能这就是优秀干部的素养吧,跟我等凡人不一样,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啊?中央空调,同情心泛滥,对谁都能散发友爱,我这么说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杨今予垂了垂眸。
这时候老医生拿吊瓶过来了,杨今予轻车熟路把手背递出去扎针。
等水挂上,老医生交代了一句就转身走了:“一共三瓶,这瓶空了叫我。”
谢忱盯着杨今予看了一会儿,看他情绪不高,抬手在杨今予后脑勺抽了一下:“别跟我说,你在这玩患得患失呢?”
全让谢忱看出来了,那多没面子,杨今予扁扁嘴,没答话。
谢忱忽然站起来:“水先挂着,我出去抽根烟。”
“哦。”
谢忱眼底夹着意味不明的邪火,转身出了诊所门。
闫肃的电话号,他一直有,就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打过去,就他妈离谱。
等待闫肃接通电话的间隙,他翻出根烟点上,吸了一口。
等了一会儿,闫肃那边才接。
“......喂?”闫肃声音有些疑惑。也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接到来自谢忱的电话。
谢忱深吸一口气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粤语骂:“闫肃我顶雷个肺,冚家铲#/@!%×-#扑gai!!你就是个@!%×-#!”
闫肃:“???”
这没头没尾的,给闫肃整懵了。
如果不是前缀指名道姓,闫肃都怀疑谢忱是不是喝多打错了。
但谢忱没留给他任何表示疑问的时间,骂爽之后狠狠点了挂断。
第93章 摘星辰
“行了, 有事电话叫我,走了。”谢忱将杨今予送回家,站在门口说。
挂完水杨今予感觉胃好多了, 只是病去如抽丝,还留有药劲在体内, 人有些昏沉。
他问谢忱:“你还回天水围吗?”
谢忱:“不回, 刚出来的时候就请假了。”
那正好。
杨今予抬手勾了勾:“来, 进来。”
谢忱如临大敌:“干嘛?还得人伺候沐浴更衣啊,别找我。”
杨今予没力气跟他扯淡,叹了口气:“忱哥, 7月20之前要拿出6首歌的完整编曲, 还要算上排练。你平时能腾出的时间本来就少, 好不容易请回假,进来聊聊?”
谢忱难以置信,杨今予居然是这么个敬业人设吗?
“不是, 生着病就别折腾了, 少不了这一天。”谢忱说,“再说你这队长当得有点双标了吧, 嫌我们一个个能腾出的时间少, 自己还抽空约会?”
杨今予按着手背上挂水的针孔,上面还隐隐留着一圈青色:“这一天是没放假前就跟他约好的, 明天给曹知知过完生日我就闭关。”
谢忱只好走进来, 弯腰拿拖鞋:“嘬嘬嘬,特意留出来一天还被放了风筝, 可怜。”
杨今予:“嘴巴不需要, 可以捐了。”
“那你们就会失去一个牛逼主唱。”谢忱笑笑,揽过杨今予的肩膀:“走吧, 可怜的大队长。”
离专辑首演仅剩一个多月,掐头去尾除去排练,再除去几个人偶尔有点私事不能过来,真正留给杨今予的时间,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他从放假那一刻起,就恨不得把自己关在隔音房里不眠不休,也得把6首歌弄下来。
之前给曹知知听过的是小样,相当于搭好了概念骨架。而这个月他要做的,就是往6具骨架上添肉画皮,精确到每一根毛发。
这是一个相当繁琐熬人的过程,杨今予估算过乐队每个人的真实水准——
曹知知和忱哥,就好比两把好用的兵刃,负责冲锋陷阵。
两个人演奏和台风都没有问题,即兴solo最拿手,但对一首歌诞生的幕后制作过程,没有很系统的了解。
谢天像是乐队的万金油,负责缝合每一处缺口。
打小就学古典乐,带给他的优势无疑是巨大的,乐理扎实,懂编曲,什么乐器都会一点。
杨今予一直觉得小天儿身上有个最宝贵的品质,就是好奇心。谢天喜欢钻研各种冷门小乐器,时常会提出出人意料的想法。
而杨今予对自己的定位,是乐队的大脑处理器,负责掌控他们的整体风格走向。
编曲作曲以及歌词,都是一首歌风格成型的核心,所以他要完全把控在自己手中,不放心分摊出去给任何人插手。
也可以说是他对音乐有强迫症一般的洁癖,他要做的专辑,他就要全权掌控。
所以他在跟谢忱谈“添肉画皮”的时候,否了好几个谢忱多嘴提的馊意见。
谢忱最后干脆抱臂不干了,看着他道:“既然你自己都这么有主意了,还叫我进来干嘛?往下写不就完了吗。”
“我......”杨今予踌躇了一下。
不是很想承认,今天他真的不太想一个人待着。
好像给自己定的今天是“约会日”,就一定得有两个人一起待满一整天,少一分一秒,都不算一天。
他舔舔嘴唇,给自己找借口:“我让你提吉他部分的建议,你干涉小号干嘛?”
谢忱烦了吧唧的翘起二郎腿,“我觉得这段他吹不好。”
杨今予:“吹不好去练,这段是很重要的承接,不能改。”
谢忱一哂:“当我没说。”
十二点整的分针,悄然敲在杨今予按下的MIDI键上。他恰好落了个尾音,扭头看见谢忱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
“行了,你回去吧,浅水湾这首歌我再琢磨一会儿。”杨今予发话。
谢忱像个刑满释放的囚徒,拢了一下头发站起来:“你这支使人的毛病跟谁学的,老子不伺候了。”
送走谢忱,偌大的房子立即变得荒无人烟,冰冷起来。
杨今予抬手调了一下空调温度,叫醒蓝牙音箱。
也说不上来算是有心事,还是一片空,他甩门进了浴室,将一身人味儿冲刷了个干净。
次日。
曹知知的生日是在杨今予家的天台上过的,这是女孩人生以来第一次脱离妈妈的魔爪,自己做主办生日。
离开了父母和学校的禁锢,小姑娘爱美的特质暴露无遗。她特意没扎学生气的马尾辫,而是用卷发棒将及腰长发折腾出了蛋卷波浪,海藻似的掖在耳后,微风一吹,蓬松柔软。
小姑娘一身水红色的Lolita洋裙,戴上蛋糕店送的小皇冠。
谢天一时间看呆了,以为眼前走出个童话世界里的公主,明艳灵动,处处透着可爱。
曹知知仗着自己今天是老大,斗胆指挥忱哥把酒水搬去天台,又差杨今予和闫肃去厨房洗水果,让谢天去在天台挂夜灯。
四个男生充当了一天公主的手下。
厨房内,闫肃有条不紊,将哈密瓜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没留意到杨今予正盯他看得入神。
“平时在烟袋桥,她可不敢把她那裙子拿出来,买来两年了,我也第一次见她有机会穿出来,且高兴呢。”闫肃笑着说。
半晌也没等来杨今予答话,闫肃扭头看人。
杨今予这才回神,嘴角淡淡一撇:“有什么不敢的,喜欢就穿,不穿留着进博物馆吗。”
闫肃落在杨今予身上的眼神柔和温软,好像不管从杨今予嘴里说什么浑话,他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