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梦想的大火、有人不辞而别、有人退出乐队、有人甩开他的手。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午夜惊醒,他清晰的知道梦都是假的,却还是自虐一般去触摸悲观的底线,设想这一切假如都成了真。
男孩站在一片惨白里,万人空巷,失聪失明。
杨今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感觉。
现实与幻象在他意识里产生了相交,不稳定的魇兽像是在玩扫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相安无事。
有时候仅仅是在吃零食,下一秒他发现,手里的东西被他失控捏了个粉碎。
他深刻知道这种情绪,是不应该,也不正常的。
但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也不想任何人看这种笑话,或许暂时恢复用药,是他唯一的办法。
他感觉体内有一块无形的电池,那块电池在以他掌控不了的速度迅速耗电,吃一颗药充上一点,听一首歌充上一点,抽一根烟再充上一点。
就这么断断续续支撑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宕机,什么时候又重启。
不过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那就是他一定会将自己修好,以一个健康的姿态再次见到闫肃。
以往的许多年里,他已经战胜过无数次这样的自己了,不是吗?
闫肃说想认识他的每一面,可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将病态的卑劣面给喜欢的人看,他又不傻。
怪物之所以排斥,是因为暴露丑陋,必死无疑。
他心里攒了好多委屈的废话,想抱着闫肃说,像上次那种面对面的姿势。
总之。
快点开学吧。
快点开学吧......
说来好笑,一个学渣,第一次这么希望暑假过得快一点。
“我们的第四首《浅水湾的日与夜》,也是今晚的倒数第二首啦,大家都燥累了,现在刚刚好~~有人会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有人会因为一座城爱上一个时代,那么接下来这首歌,请大家拿出手机上的后置手电,跟着复古的旋律一起回忆心里最牵挂的地方吧。”
曹知知这张口就来的风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看小说练的。
杨今予抹了抹额角的汗,心说这丫头是天生的好口条,要是以后真不弹琴了,改行说脱口秀吧。
随着曹知知的报幕,他们的演出也进入了倒计时。
杨今予攒了攒神,让自己心无旁骛,投身进表演中——
第106章 老朋友
【笼中无脚的梦, 潮湿过期的风
催熟的童谣狗都不听
抽帧、电影、斑驳、风情
你的全世界缩成一道蝉鸣
你伸手去抓霓虹
但流动的时代,不许人试图永恒
你还记得浅水湾的日与夜
穿过你的指缝
黯淡你的瞳孔
敲碎你的懵懂
背负你的沉重
但你还是记得浅水湾的日与夜
浅水湾湾,日日夜夜
兔死狗烹
......】
专辑的排列顺序也是有讲究的, 燃的燥的各来了一遍后,《浅水湾的日与夜》的惆怅放在这里, 气氛刚刚好。
忱哥唱得很动容。
杨今予看到他坚硬的背影, 在洒金光束的勾勒下, 变得柔软温顺。
他猜这一刻的谢忱,应该是在悠长的旋律里想家了吧?那个属于他黄金时代的地方。
紧接着就是最后一首,于铺垫了一整晚的好气氛里如约而至, 抑扬顿挫的鼓点风格骤转, 杨今予掐算的句点刚刚好。
“就他们离谱!”
“就TM离谱!”
忱哥和曹知知和声, 起了个调。
《离谱》自创作之初,就是直白的宣泄,起源于年少愤懑。
谢忱更是用出燃烧生命式的唱法, 唱到后面, 他甩掉了所有拘束,怎么爽怎么来。
舞台下跟着节奏开火车的人, 似乎被点燃了方才被包裹在皮囊里的“礼貌”, 开始有意识跟着大喊。
黑夜是释放魂魄的好时机,各种意义上。
气氛这东西是就相互的, 曹知知本来规规矩矩站在麦架后弹着, 前排有个胖子突然灵活地爬上舞台,高举双手, 背对人潮一跃而下。
台下瞬间沸腾了, 一窝蜂似的往这边挤,把胖子运输到了队尾。
有一就有二, 随后又有几个人往上爬,下饺子似的,挨个往下面跳水!
演奏得到高亢的反馈,小姑娘心里不禁烧起一把火,她走出麦架,一只脚踩在音箱上,卖力合唱:“就他们离谱——”
就TM离谱,该死的大火,该死的穷困,该死的无能为力。
这首歌杨今予特意留了段没有鼓的段落,本意是自己要下去跳水的,幻想中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跃入人海,把后背交给闫肃。
可此时他只能安静的坐在架子鼓后,一动不动,好像全世界都与自己无关了。
“就他们离谱——”
就TM离谱,该死的石膏,该死的贪恋,该死的自己。
小天儿的手指飞快跳跃在黑白琴键上,他抽空看了一眼贴在琴板上的小抄,变化多端的和弦被他严丝合缝复述出来。
台下的动静,他没办法分神看,极具吸引力的欢呼声塞满了耳朵。
“就他们离谱——”
就TM离谱,该死的天资,该死的告白夜,该死的古典后遗症。
忱哥墨镜后的眼睛没人能看透,他也似乎不喜欢演出时有人看清他的脸,弹吉他时总会稍微侧身,唱歌时麦架直接挡住了他鼻子以下的轮廓。
他是台上唯一不会轻易跟着旋律舞动的乐手,杨今予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谢忱最后一句,声嘶力竭拉长尾音,收拢主题:“就他们离谱——”
就TM离谱,该死的蒲城,该死的世界,该死的一切!
陆鼎记的酒水价格比较亲民,场内观众举着酒瓶子乱蹦跶的不在少数,五首歌唱完,醉鬼们起哄,但不是安可。
安可当然是留给压轴乐队的。
曹知知清了清嗓子,走到台前cue流程:“感谢与大家今晚的相聚,我们这支小透明乐队的歌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关注一下我们下次演出哦~现在拜托大家聚拢一下,我们拍张合影留念!”
小天儿跑上鼓手台,把杨今予架了下来。
四个人在舞台上席地而坐,背对观众。
事先沟通好的工作人员跑到舞台最高处,举着单反,为他们留下了乐队诞生以来,第一张珍贵影像。
拍完合影,工作人员开始兵荒马乱的为下一个要上场的乐队清场,杨今予跳下舞台时,看到观众后方赫然举起一支大旗,是下一个要下场的乐队logo。
谢天馋得不行,跟曹知知嘀咕:“什么时候能不跟人拼场啊,做我们自己的专场。”
杨今予把自己的鼓棒收进挎包,说:“会有的。”
作为第一次在livehouse演出的新乐队来说,今天的效果相当不错。
要说酷哥到哪都是招人精,他们一结束,就有几个胆儿大的女孩围过来,问谢忱要微信。
谢忱干巴巴往杨今予后面一站,张嘴扯谎:“我们队长不让私加微信,得问队长。”
这几个女孩应该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没有十几岁小姑娘那般扭捏,姐姐们一对眼,一窝蜂把杨今予围了起来。
演出时通常是看不清鼓手的,这么近距离看,她们发现鼓手也是个俊秀的小帅哥,立即调笑道:“弟弟好帅啊,加微信扩个列吗?”
谢忱只顾在一旁偷笑。
杨今予掀起眼皮想瞪谢忱,眼神刚扫过去,几个女孩身后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很快隐没在人海。
杨今予一愣。
他下意识推开最前面的女孩儿,拔腿追了两步,朝外面喊了一声:“闫肃!”
被推的女孩险些没站稳:“哎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杨今予视若无人地逆着人潮往外挤,一瘸一拐的,边跳边四处寻觅。
曹知知一头雾水:“同桌干嘛去?闫肃?闫肃没来啊,下午不是还打过视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