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音感(169)

2025-09-25 评论

  半晌才说:“没有, 下学期分班,没人检查作业。”

  一时间,病房陷入寂静。

  时间有些太晚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 叔叔早该睡下了, 但还是努力睁着眼睛,浑浊的眼珠有些涣散。

  “你睡吧,有事明天说。”杨今予打破这种可怕的宁静。

  随后他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叔叔问他:“在北京待几天?”

  语气是杨今予从没听过的紧张, 还带点撒娇的意思。真是仗着生病,老脸都不要了。

  杨今予叹了口气:“待到开学吧。”

  “好。”叔叔似乎松了口气, 闭上了眼睛。

  但没一秒钟, 又睁开了,问:“十一国庆放假, 你回来吗?”

  杨今予就算再迟钝, 也能感受到叔叔内心对他的渴望,像走投无路的人, 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

  有点辛酸。

  杨今予揉了揉眼, 说:“你能等到的话,就回来。”

  叔叔笑了:“那必须等到啊, 老子赖着不走,阎王不敢收。”

  “哦。”

  叔叔松开杨今予的手,说:“先回家住吧,带你小同学,明儿再来,晚上这儿不用你守。”

  他自己给自己拉上被子,脑袋陷进枕头里,闭上了眼。表情颇有取笑的意思:“傻小子,你妈走的时候都没见你哭,现在哭什么。”

  “我没有。”杨今予无力反驳。

  叔叔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弧度,紧闭的眼角似乎也有一抹湿润,也或许是杨今予看错了。

  “那你睡吧。”杨今予站起来。

  “嗯哼,明儿你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份儿卤煮吧,医院看的紧不让吃,憋死我了。”

  “成,小肠陈家的。”杨今予站起来,转身到门口。

  杨今予耳朵灵,即使叔叔用极小的气声嘀咕,他还是听清了叔叔最后说了一句:“还是儿子懂我。”

  “......”

  他出了病房,才深吸一口气,把鼻腔上直冒酸水的感觉逼了回去。

  搞什么啊,一大把年纪了,搞道德绑架!

  他心里一直都知道,从他小时候踏入北京那一刻起,叔叔就想听一声“爸”。但这个词汇,对于杨今予来说,仿佛嘴上黏了胶水,永远吐不出来。

  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医院还是繁忙如白日,出来进去的全是苦命人。

  经久不散的消毒水味让人很难正常呼吸,杨今予想出去抽根烟,一转头,看到王姨提着两盒宵夜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闫肃——抱着小奇。

  小奇在闫肃怀里乖顺异常的睡着了,好像闫肃身上总有能让人岁月静好下来的魔力。

  看到这个,杨今予无端有些烦躁,径直走过去。

  闫肃怀里的家伙睁了睁眼,一看到杨今予,嘴巴一撇,又要哭了。

  闫肃忙哄,跟哄晶晶一个套路:“小奇乖,睡觉觉。”

  ......叠词词,恶心心。

  闫肃也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根棒棒糖,小奇稀罕坏了,眨巴着眼睛捧在手里,居然就不哭了。

  “回家睡觉。”杨今予看着闫肃说。

  闫肃也摸不清为什么杨今予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生气,把小奇还给王姨,王姨接过去说:“是很晚了,你们先回去睡吧。”

  她说着摸出一串钥匙给杨今予。

  杨今予抬眼:“您呢,不回去吗?”

  “小奇她姥姥家就在附近,待会我也带小奇回去睡了。”王姨看了看杨今予,欲言又止。

  杨今予直接问:“阿姨还有事?”

  王姨悻悻道:“太晚了,明天再说。”

  “哦。”杨今予把钥匙揣着,朝闫肃道:“走吧。”

  王姨想说什么,杨今予心里大概有了个方向,无非就是钱的事吧,他想。

  带着闫肃出了医院,杨今予才如溺水之人得了氧气,大开大合喘了几口新鲜空气。

  闫肃在他背上拍了拍。

  杨今予突然转身抱住闫肃,抱得紧紧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闫肃也什么都没问,就这样一下一下在他背上拍着,跟哄小孩一般。

  良久,杨今予才动了动,嗡里嗡气吐槽:“你把我当小奇啊。”

  闫肃无奈:“怎么连妹妹的醋都吃。”

  “她又不是我妹妹,就烦小孩。凭什么一见我就哭,见你就笑,我很可怕吗。”

  非常幼稚的控诉,在闫肃看来,此刻的杨今予也跟小孩儿无异了。

  大概是见着了长辈的原因吧?不自觉就变成了小孩子心态。

  闫肃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杨今予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很多,面临这么多事,仍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只是比平时更依赖拥抱了而已。

  如果换做他前后面对这些,如果是自己的父亲躺在病房里......

  他可能会比杨今予失态很多,很多很多。

  “闫肃。”杨今予突然叫他名字。凌晨的风太凉了,声音有些抖。

  闫肃:“嗯?”

  “还好。”杨今予如水的语调揉进空气,挥不去的怅然:“还好你跟来,我自己,可能真的不行。”

  北京城真大啊,大得让人迷茫。

  闫肃不禁这样感叹。

  凌晨两点钟,道路上还依旧是车水马龙,从医院打车回杨今予叔叔家,花了五十多分钟。相同的时间,在浦城都能绕个来回了,在北京,却还没跨出一个区。

  杨今予以前生活的地方,真的很让人无奈。

  旧小区里从外面看,错落的格子窗排列紧密,每一个小格子就算是一个家了。偶尔还有亮着灯的人家,在茫茫高楼里,沧海一粟,狭小而拥挤。

  这是闫肃的第一感觉。

  杨今予随着闫肃仰望的目光,好像感应到他在想什么。

  “很多人没日没夜累到猝死,也只够买上面一个卫生间,图什么呢。”杨今予的声音从闫肃身后传来,黑夜中幽幽如鬼魅。

  是啊,图什么。

  站在这样冰冷的高楼下,显得人类太渺小了,但总有人类接踵而至的往上爬。

  他们还太小,给不出成年人世界里的答案。

  临近单元门楼道,杨今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总在楼下捡纸箱子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上披着睡衣,手里提着一个皮包,是在等人的模样。

  看见有人来,老太太口齿不清喊道:“志强,是志强吗?”

  杨今予走近了,老太太佝偻着腰抬头,看清了来人,颤颤巍巍道:“不是志强啊。”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人是谁:“哦,是你啊,你从外地回来了?你爸这两天住院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杨今予低了低头。

  “哎!知道就行,你爸有福,你回来了他准就好了!”老太太说着,又问:“你们见着志强没?他打电话让送钱,说待会过来取,我跟这儿都等了半小时了,也没见着人呐——哎你看那边那个,老婆子看不清,是不是志强?”

  老太太口中的名字,杨今予统共也没见过几次,不太记得模样了。

  但当远处两个高大人影来势汹汹晃过来的时候,杨今予还是一眼分辨出,都不是她儿子。她儿子细狗一样,没这么壮。

  初秋的天已经很凉,来人还穿着紧身背心,四条花臂袒露在夜色里,被幽深的路灯衬得狰狞可怖。

  打眼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社会人。

  那两个人径直朝他们走近,闫肃警惕起来,本能地向前,将杨今予和老太太都挡在了身后。

  “老太太出门还带保镖呢?”为首的壮汉轻笑一声,也不多废话,伸手道:“劳驾,给我吧。”

  老太太神色一凛,紧紧抱住皮包:“你谁啊?”

  壮汉啧一声,不太耐烦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点开免提。

  电话里不多时传出吊儿郎当的男人声音:“妈,你把钱给他就行!”

  老太太狐疑地瞅了两眼,冲着电话问:“是志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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