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医生招手叫来一位护士小姐,说了些什么,说完就急匆匆接了个电话。
护士走过来跟杨今予说:“你是未成年,我们稍后还需要再跟病人的成年家属确认,病历上这个家属联系人叫王梅,她是?”
“是我阿姨。”
“好的,我们需要跟王梅女士取得联系,你们可以先回病房,稍等一会儿。”
杨今予和闫肃回到病房,叔叔已经迫不及待往光头上戴帽子了。
他们帮叔叔收拾日用品,一切都平静沉默的进行,杨今予甚至有种叔叔大病初愈要出院了的错觉。
没过多久,护士拿着一沓打印的资料来敲门,说:“病人家属,过来签字。”
也不知道阿姨是怎么松的口,总之,出院手续居然真的办了下来。
直到把颤颤巍巍的叔叔搀扶到家,叔叔才恍如隔世长出一口气:“还是家里好啊。”
杨今予让叔叔回卧室躺着休息,他和闫肃在客厅分拣从医院带回的药。人是回来了,药还是不能停的。
每一种怎么吃,什么时候吃,闫肃用签字笔在药盒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方便他们走后叔叔一个人也能按时用药。
这么一忙活就已经到了晚上。
杨今予接到一个电话,李洲明打来的。
“音乐节的事,确定日期下来了,有一些需要填的资料,你们......”
“我现在在北京,见面说吧。”杨今予开口道。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感情好,电话里说不明白,我现在在school,主办方他们也在,你来找我吧。”李洲明的声音有三分醉意,八成已经喝了一会儿了。
“现在过去。”杨今予说着看了眼厨房。
闫肃正在厨房里给叔叔弄吃的,他挂了电话靠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闫肃的腰,颇有讨好的意思。
腻腻歪歪的,吓得闫肃一激灵。
“怎么了?”闫肃腰板僵硬,下意识看向叔叔房间。
杨今予的脸在他后背蹭了蹭,软趴趴的语气,不免有些心虚:“李洲明约我去酒吧。”
闫肃:“......”
杨今予抱着他的腰晃了晃。
闫肃不情不愿问:“是有重要的事找你,还是?”
“音乐节的事。”
闫肃手上的动作停住,稍稍转身看着男朋友。半晌才一言难尽:“那确实是很重要。”
杨今予猛点头。
看着闫肃醋劲上来,脸色别提多难看,杨今予凑过去啄了一口他的脸颊,保证道:“正事说完我就回来,一秒都不多留。”
老实巴交的闫大班长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再三叮嘱,不许喝酒不许逗留。
还有,不许让李洲明碰,那人明显就是居心叵测!
“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闫肃挎着个小脸。
杨今予在男朋友鼻子上捏了捏,失笑:“大班长,你知道从这里到五道营,一来一回要多久吗?省省吧,我聊完就打车回来。”
闫肃干巴巴放了人。
看着杨今予出门前还换了身相当体面的帅气衣服,心里甭提多不是滋味儿。
叔叔醒来后没见着人,闫肃给他端了碗粥,在床上架起一张小桌。
“他老同学找他有点事,乐队的事。”闫肃解释道。
叔叔了然地点点头,“哦,是什么演出吧?他原先队里那个小李找他?”
“嗯。”闫肃点点头。
怎么连叔叔都知道李洲明的存在!
叔叔:“唉,他打小就学音乐,但我平时忙,一次都没见过他们演出,不知道什么样。小班长,你看过小予演出吗?”
闫肃能感觉到叔叔的低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将眼前人加入了“时日不多”的前提,无论叔叔说什么,他都觉得语调是带着遗憾失落的。
闫肃摇头:“我也没有......上次我答应他要去看,但食言了。”
“没事儿,日子还长着呢,往后你有的看!”叔叔还反倒安慰起来。
闫肃微笑,问:“叔叔,您说您之前就听他说过我,他是怎么说的?”
还真是有点好奇,男朋友口中的自己。
“哦,那回啊,老早以前了,开春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跟我说交着朋友了,那笑得啊,没听过他笑那么开心过。”叔叔嘿嘿道。
笑?
初春的时候,杨今予见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从来不笑。
闫肃不免觉得叔叔说话有夸张的成分,电话里怎么还能听出表情啊。
但听叔叔这么说,他还是心神摇晃,止不住有风月跑到眼睛里。
“小班长,你偷偷跟叔叔说,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在学校跟老师同学没闹什么矛盾吧。小予这孩子,什么都不爱跟我说,有时候想多问两嘴,怕他都嫌我多事,唉。”叔叔问。
多好的告状机会!
闫纪委立即一板一眼数起来:“他胃不好,还不爱吃早饭,爱抽烟爱熬夜,在学校......”
“在学校还不听班长的话,是吧!”叔叔笑笑:“他打小就这样,初中的时候我和他妈成天被老师叫学校,说不好好学习,天天逃课出去搞乐队,后来我们干脆给他转到音乐中学了。”
论背地里说坏话,姜还是老的辣。闫肃“啊”了一声,“以前还逃课啊?”
“是呗,熊得狠,还跟高年级打架呢,砸坏了学校琴房里的钢琴,把他妈气得直哭。”
这话闫肃都不好接,下意识又为杨今予开脱起来:“他现在已经不逃课不打架了,我们班主任范老师很喜欢他,叔叔放心,杨今予很聪明,他是个天才。”
叔叔挺开心,冲闫肃竖大拇指:“那还是班长管得好呐。”
这突如其来的商业互吹是怎么回事......闫肃莫名心虚,摸了摸鼻子:“他很努力,每天都在练鼓,艺考考一个好大学应该不是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我跟你说,他其实根本不用考,人家学校能直接给保送,国外好几个艺术大学抢着要呢,就看他接不接受了!”
叔叔把自豪都挂在了眉梢,很是自我满足:“不愧是我儿子。要是他妈能看见小予现在这样,甭提多开心了。”
明明是开心的语调,闫肃却敏感地觉得,从别人口中去了解儿子的爸爸,挺落寞的吧。
“他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闫肃不禁轻声问。
叔叔的笑意还挂在眼角,仰头想了一会儿,有些感慨:“她啊,俊俏,乐观,有见识,比我这大老粗强多了,是我配不上她。”
闫肃温和的摇摇头:“我觉得叔叔很好。”
“小予长得像他妈妈,多秀气。有时候看着小予时间长了,越看越像......这么一算,也都走了好些年啦,不提了,不提了。”
叔叔的神思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惆怅。
他以前很爱杨今予的妈妈吧,闫肃想。
杨今予长得像妈妈,那阿姨应该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闫肃见过阿姨的字,经过叔叔一番描述,一个模糊的幻影在他脑海中形成。
如同在杨今予那封信上的娟秀字体一样,他也同样希望,杨今予是健康快乐的。
闫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很想念杨今予,明明杨今予才刚出门不久。
又陪着叔叔闲聊了几句,叔叔身体撑不住了,闫肃扶他躺下,细心的给叔叔掖上被子。
叔叔不太好意思地笑:“真是个好孩子,你在家里一定是从下被夸到大的类型吧。”
那还真不是......
闫肃勉强点点头,“叔叔晚安,明早想吃什么?”
“明儿甭管我,你头一回来北京,让小予带你转转去,北京玩得地方也不少,这两天你俩都累着了吧。”
叔叔闭上了眼睛,嘴还在说话:“你们是不是快该回去了,开学了啊......开学好,开学好。”
闫肃捕捉到男人言辞里的不舍,静默的没再出声,轻手轻脚退出了叔叔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