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会顶撞老师的学生并不多, 杨今予在所有同学都还愣神的时候,转身离开了座位,穿行过后排往外走。
范老师一看不对:“小予干什么去?陈兴, 拉回来!”
杨今予甩开陈兴扑过来的牵制。
同学们都傻了, 任谁都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有瓜吃,一个个勾着脑袋看戏。
就在这时, 一个高高的身影出现在32班后门口, 校服不安分的搭在他肩上。
一个暑假过去,谢忱的头发没修剪, 不羁的头发茬向后翘着, 像是刚睡醒压出来的弧度。
有人认出后门的人,小声惊呼:“卧槽, 忱哥。”
杨今予一肚子火气, 见到来人,回头扫了眼已经走下讲台追来的范老师。
他问谢忱:“你怎么在这。”
谢忱嗤笑:“我一想就知道你肯定忍不了。”
杨今予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和谢忱走了, 留给范老师一个极其头疼的背影。
范老师只好招呼陈兴:“去理科1找闫肃。”
范老师当然不知道闫肃和杨今予更不为人知的关系,但在她的印象里,不合群的杨同学也就只能听进去她这位御用大班长的话,这时候找闫肃准没错。
文科32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当然兴奋的居多。
杨今予就像一把所有人不敢拔出鞘的剑,带着他们对学校新规定的不满,为那“千分之一”的少数人劈开了一条发泄口。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什么玩意,谁跟谁?”
陈兴的消息并不比校园小道八卦走的快,等他跑到理科教学楼,很多好事儿的同学已经在班里传开了——有人在高二年级组,跟瓜瓢和拉架的学生会打起来了!
“卧槽,谁啊,开学第一天这么猛。”
闫肃拖着一身疲惫,刚从李巫婆手里逃回去,准备回座位补3分钟的觉,就被后门一声呼唤叫醒了。
“闫肃,闫肃在不在?”
陈兴扒着这个陌生的班级门框,勾头朝里面喊:“闫肃,杨今予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闫肃一个激灵就从座位弹起来。
纪委脚步先于意识,已经迈出去:“怎么回事?”
陈兴急切地拽起闫肃就跑:“快走,高二年级处,杨今予和忱哥惹事儿了,把瓜瓢给打了!”
闫肃脑子嗡得一声,几乎要转不过来思考,行将就木被陈兴拉走,穿过还未来得及熟悉的新教学楼长廊。
开学第一天不强制要求穿校服,熟悉闫肃的同学可能会发现,他的裤腿和衣摆下都沾了隐隐的污渍,像是风餐露宿后没有换洗。
夏天的余温还未消散,薄衣物穿一天就得换,这种邋遢实在不是闫肃会有的画风。
这话说来就长了——
一个暑假的时间,曹家做了简单的重建,虽然缺斤短两大不如从前,但基本住人的生活设施已经添置完毕。
闫家做主的大人不在,曹妈做了一大桌菜,喊闫肃和三邻四舍过去,算是暖房,也算是答谢这两个月以来对胡同里各家的麻烦。
饭吃到最后,曹知知耳朵尖,听见胡同里熙熙攘攘的人语,跑出来看。
一看,原来闫父他们从嵩山回来了!
小刀身后还带了个姑娘,曹知知扒在门框上想了半天,才想起这眼熟的姑娘是谁。
“闫肃你爸回来了,把尹葵也带回来了!”曹丫头扁扁嘴,跑回来跟闫肃耳语报信。
尹葵小时候来烟袋桥住过,在曹知知的记忆里,这就是个跟他抢哥哥的存在。每次尹葵在烟袋桥小住,闫肃就会被要求在家里陪练,曹知知想喊闫肃出去玩,十次有八次都扫兴而归。
曹知知自言自语嘟囔起来:“带了个烦人精。”
下一秒挨了曹妈一掌,曹妈往曹知知和闫肃怀里一人塞了一筐槐花窝窝:“胡说什么,把这个拿过去给你闫叔他们。肃肃,你回去弄点蒜泥醋汁儿,你爸他们这个点回来肯定没吃晚饭呢,行了,端过去吧。”
闫肃钉在原地没动脚。
曹知知:“嗯?”
闫肃唇缝紧抿,似乎是做足了什么心理准备,才在曹妈的目送下挪开脚步。
出了曹家院门,闫肃拉住曹知知:“你去送,我不进去了。”
“啊?”
闫肃低垂着眼,拂过眼眸的秋风为他的黑色瞳孔蒙上一层茫然。还未来得及开口向曹知知解释,一道凌厉的斥声,刀子般落在头顶。
“谁允许你回来的?”
闫父眉眼含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的门外,可见脚下功夫了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曹知知吓了一跳,扭头琢磨,发现身旁的闫肃也正漠然看着自己父亲。
爷俩对视一番,曹知知嗅出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肃杀感。
“我这就走。”闫肃说。
曹知知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什么时候听过闫肃跟闫叔叔这种语气说过话!
她懵懂的眨眨眼,没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时她才注意到闫叔叔手里拎着闫肃的书包,闫叔叔冷冰冰扫闫肃一眼,把书包挂在了院墙外挂绿萝的钩子上,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闫家。
“卧......哥,这什么情况?”
曹知知被这无形的气压弄得大气不敢动,小声拉了拉闫肃的衣服。
闫肃扭头,冲她笑了一下,笑意颇为无奈。他取下自己的书包,抓了抓曹知知的头发:“今天看到的,别告诉杨今予。”
然后把自己怀里那筐槐花窝窝也塞给曹知知:“你自己送进去吧,他现在不想见我。”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你要去哪?”
闫肃背上书包,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还挺重的,也许是把他开学用的东西都给装进去了吧......免得他再回家取。
他自嘲般提了提嘴角:“我想去哪就去哪。”
曹知知怀疑闫肃怕不是被忱哥魂穿了!
她抬手在闫肃眼前晃了晃:“醒醒,你是闫肃吗?这是要离家出走吗喂,叛逆期是不是来的有点晚?”
闫肃拂开曹知知胡乱拨动的手,认真道:“我跟他出柜了。”
“出出出......啥?!”曹知知怀疑要么是她耳朵失灵了,要么是闫肃失智了!
“你疯了吧!!!”
曹知知不敢置信,压低了声音:“什么鬼,不是,我知道你跟我同桌感情好,但是也不至于现在就挑明吧?哥!这不是闹着玩的!”
闫肃:“我知道。”
曹知知现在觉得,她可能太低估闫肃了。
小时候二人遇见什么出格好玩的,小姑娘首当其冲要试试,闫肃则是一身尊尊教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小的心灵还未到青春就已经沉稳。
谁也不会料到,世事居然是物极必反的,现在轮到曹知知为了家里琐事去摒弃自我,而闫肃追求起荒唐的自由了!
闫肃离开烟袋桥后,也不知道晚上是在哪凑合了一宿,顶着黑眼圈迎来了他的新学期。
还未将疲乏遮掩过去,这边杨今予就出事了。
闫肃和陈兴赶到文科楼教务处的时候,人群已经将教务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杨今予和谢忱像是动物园里被铁笼困住的猛兽,不情不愿被两个娇小的女老师批评着。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小面子,面对人高马大的男教导主任,他们一点就炸说干就干,但面对矮他们一头的女老师,本能的收了蛮力,不再动粗。
瓜瓢的眼镜碎了一边,额角的淤青应该就是杨今予和谢忱其中谁的杰作了......
闫肃见状有点头疼。
“都散了!散了!回教室去!”离教导处近的几个班的班主任纷纷赶来,把自己班看热闹的人都厉声押了回去,这才给陈兴和闫肃让开了一条能挤进去的缝隙。
杨今予甫一见闫肃,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脸上终于慌了一下,像个做坏事被家里逮个正着的孩子。
他把头往下低了三寸。
瓜瓢旁边的副主任是个新面孔,在高四带了好些年的复读班,今年才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