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头一天就挨了揍,气当然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发号对杨今予和谢忱的处分:“32班杨今予,33班谢忱是吧?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想出名?下午叫你们家长过来,停课处分,记大过。”
瓜瓢:“还有头发,上学期就说了,这学期再不剪别回来了。”
谢忱爱答不理的冷嗤一下。
杨今予舔了舔嘴唇,没吭声。
闫肃有点摸不着头脑,和颜悦色上前,跟老师们说了几句什么,将俩刺头从瓜瓢手底下领了出来。
走出一些距离,他才着急问道:“怎么回事?”
谢忱呵呵一声:“该。”
随后谢忱双手插兜,大步走出去,对杨今予说:“校门口等你,快点,给你们五分钟。”
闫肃不好跟杨今予说狠话,虽然按理来说,他俩这性质很恶劣,都可以构成开除了。
他叹了口气,有点心累:“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动手伤人吗?”
杨今予不情不愿道:“一时冲动。”
闫肃想说什么,又被杨今予用同谢忱与出一辙的态度打断:“但是他该。”
“你们知不知道这很严重!还好是停课,有范老师给你们求情,应该是停3天到一周,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开除......”闫肃压低了声音,但杨今予能听出来他是有点生气的,来自纪委身份的本能。
“闫肃。”杨今予打断他,干巴巴问:“你有没有刚发下来的看高二手册。”
“嗯?”
闫肃脸上疑惑几秒,没明白杨今予的意思。
他补觉来着,所以一直也没看。
杨今予说:“那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他拉上脖子后面的兜帽,将自己的表情盖了个严严实实,转身朝教学楼外的方向走去。
“开除就开除,艺体生去自考都比在这里浪费时间强。”
第119章 别着急
下午的艳阳出奇灿烂, 教学楼横排的格子窗都被拉上了蓝色遮光帘,但光源还是能从粗粝的纱线里透出来,照在靠窗同学的眼睛里, 一个个全成了眯眯眼。
瓜瓢的办公室门槛都被各班过去慰问的老师们踏破了,但他在等待的“恶劣分子”的家长始终没有出现。
当然, 如果这俩人能有家长的话。
闫肃回班后, 忙翻出高二手册一目十行, 才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知是出于爱屋及乌的私心,还是出于人性化分析,他也生出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学校这样做, 不太公平。
闫肃恍然想起一段言论, 是很久很久以前, 出自被他评价为“极端”的杨今予之口。
那时候他们还不太熟,杨今予贪嘴几块糖糕进了医院,并仗病口出狂言。
-“大班长, 往后在学校里能井水不犯河水吗。”
-“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 学校拿那套老旧教条来规范所有人,驯出一窝毛色相同的狗, 你觉得合适吗?”
-“碍着谁梦想了?”
-“碍着谁学习了?”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杨今予的?
他说, 校规校纪的设立,初衷是为了保障学习环境。在学校, 你可以讨厌学习, 但你不能妨碍其他同学拥有良好学习环境的权利,不是所有同学都没有梦想的。
但现在看来, 可能真是他那时太以己度人了......
也不是所有同学的梦想, 都是要靠死读书来实现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学校设立的校规, 是要建立在扼杀一部分同学的天性上,来强制“驯化”出“毛色相同”的升学率。
杨今予当时话糙理不糙,一语成箴。
此时理科班后门的走廊内,也有几个打算艺考的美术生在窃窃私语,闫肃按了按眉心。
“你怎么看,新校规。”闫肃问谢天。
谢天气哼哼的,将手指关节按得咔吧响:“我真后悔没及时冲出给今予他们喊加油,虽然本来我妈也不让我参加艺考,但学校这样做太过分了。”
闫肃的新同桌钢炮儿也闷闷不乐发言:“确实过分,我还想用体育课继续练拳,高考加点分儿呢。”
“可是这样确实能快速提高学习状态啊,我预感照这么学,到期末至少能提高50分。”钢炮儿后面的男生说。
闫肃一阵头疼。
在他们这个年纪,学校的通知下来,就像是下了道圣旨,大部分人都敢怒不敢言,认为这就是规定。
起初也会有人抗旨,背后议论纷纷,久而久之又只能忍气吞声,习惯性从众。
像杨今予和谢忱这种公然闹到“圣上”面前,还把人给揍了的,校史上也没出现过几例。
冲动行为不可取,却精准戳中了青春少年们兴奋点,此时小道消息就像一阵无孔不入的风,全年级都已经传开了——文科班出了俩带头起义的“英雄”。
9月1日,这本来是莘莘学子们学海生涯中普通且有秩序的一天,恐怕连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成了丢进荒草里的一颗火苗,小小的秋风一刮,竟然愈演愈烈。
到晚自习的时候,年级里已经形成了三方阵营,所有人都陷入了关于“该不该”的辩题里,争论的你死我活。
要竞赛的学霸们觉得新规定挺好,竞争氛围变好了,还能逼着自己往死里学,有压迫才有动力。
普通高考的同学站中立,觉得无非就是课余时间少了点,并不是不能适应,没必要把事闹大。
而平时互看不爽的艺术生体育生们这次一边倒,实现了空前大团结!
直到晚自习放学,战况也没分出你死我活,事了拂衣去的两位当事人,正一脑门官司的坐在天台边缘处,郁闷的抽烟。
他们刚接受完“爱”的教育。
袅袅白雾遮盖住了两人的脸,四条腿并排垂下去,稍有不慎很可能双双坠楼。
就在刚刚,范老师给杨今予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从道理讲到哲理,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谢忱就惨了点,被他那早就不来往的爸劈头盖脸一顿骂,随后又接了他姑姑的电话。
谢家姑姑倒是个明事理的,杨今予听见滋滋的电流外,强干的女中音跟谢忱说了不少鸡汤,还表示明天会亲自去学校给瓜瓢道歉,把事情调和下来。
杨今予发现谢忱在面对姑姑的时候,还算乖顺。
他自己没有什么三姑六婆的亲戚,所以不禁好奇:“你和谢天,好像都比较听姑姑的?”
“算吧。”谢忱和他姑挂了电话后,兴致不是很高,随口答:“她是唯一一个还跟香港那边有联系的,宋娴生活上她帮了不少忙,以后能不能回香港,也是她一句话的事。”
杨今予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突然警觉地看过去:“你要回香港?什么时候?”
谢忱把手里的烟头按在地上,笑笑:“问这个干嘛,放心,早着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的话,杨今予皱眉。
谢忱伸手在他脑袋上抓了抓,嫌弃道:“说了跟你玩乐队玩到底,离谱不散我不走,你忱哥说话算话,看把你吓的。”
杨今予拍掉他的手:“离谱不会散,你可能要下辈子才能回去了。”
这话说的一脸笃定。
谢忱不知道杨今予是有意还是无意,逐字逐句都更像是在给他自己打定心丸。
这些天以来,发生的变故太多了,队长谁来当,都会没有安全感吧?
这样想着,谢忱把话题继续下去:“现在学校要封艺术楼,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睡着前都是文化课,连个自习都没了,不给你时间也不给你场地,曹知知还......往后离谱打算怎么办?”
“我不同意。”杨今予想也没想说,“凭什么白纸黑字决定我的轨迹,谁给他们的权利。”
“谁问你要同意了?”谢忱轻轻嗤了一声。
他难得语重心长:“多得是人不同意呢。但现状就是这样了,问你怎么打算,给我个脚踏实地点儿的方案,总不能天天去跟瓜瓢干架吧?我倒是没意见,爽是爽了,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月底就要上音乐节,乐队可耗不起。再说,你那还有个大纪委家属,他肯定要管这事儿,你们立场不同,到时候是不是还得跟他正面交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