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家出来的小孩,吃饭总是如出一辙的安静,吃相也是细嚼慢咽。多年习惯可不好改,闫肃看了眼还剩一半的午餐,有点无奈。
谢天着急忙慌把盘子一推:“没天理啊,吃饭都不让好好吃!”
曹知知有点目瞪口呆:“不是吧,一中新校规这么变态吗?”
闫肃叹了口气,安抚谢天:“慢慢适应吧,总有个过程。”
他们便同曹知知告别,曹知知蹭了蹭嘴:“要不以后我去一中找你们吃得了,你们别过来了,路上来回又浪费十分钟。”
闫肃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曹知知:“别用袖子蹭,擦嘴。”
话音还没落,便被谢天拽着飞了出去!
闫肃觉得这样撒丫子疯跑实在不雅观,但跑到校门口时,他们发现很多同学也都从四面八方涌入,一个赛一个没形象。
穿越小花园回教室的路上,居然有站岗执勤的老师吹哨,催命似的,逼着落在后面的同学不得不加快脚步。
他们踩点回到理科1,放眼望去,没有谁是不伸着舌头喘气的,更有甚者直接瘫在座位上不会动了。
真是狗生艰难。
闫肃常年锻炼,体能扛得住,稍微深呼吸几口便掏出记名表,坐到了讲台上。
他的新任务之1——等待眼保健操铃打响,记下不好好做操的同学。披着高中校纪委的皮,操得全是幼儿园园长的心。
开学第二天就这样在兵荒马乱和哀声哉道里度过了,晚上闫肃见到杨今予时,同杨今予讲了施行新校规后校园里的变化。
杨今予嗤之以鼻:“形式主-义。”
比起老师站岗吹哨、食堂撤掉座椅一律要求站着进食等等离谱的变化,杨今予敏锐地从闫肃的言辞里捕捉到一个人名。
不止提了一次!
“林玫玫,谁?”杨今予问。
闫肃:“我同桌,跟小天儿是初中同学,发型和你很像,性格比知知还要活泼,很爱社交。”
“哦。”杨今予点点头。
描述得这么详细。
闫肃好像无从察觉什么,以为杨今予是对他的理科班感兴趣,又多汇报了几句:“小天儿坐我后桌,我们一组是四个人。理化生需要在一起做实验,语数英和之前高一一样有抽背监督任务,除了林玫玫,还有一个男生叫李想,生物竞赛选手,小天儿的同桌。不过他好像很怕林玫玫,因为林玫玫初中是练泰拳的。”
啧。
连人家初中学什么的都知道。
杨今予不露声色的扯扯嘴角:“厉害呢,可以跟闫sir过两招。”
闫肃很认真的点头:“如果她有时间,我正有此意,一直想试试传武与国外流派的实战区别。”
杨今予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闫肃把厨房收拾完就该回去了。
杨今予想到新校规里早晨6点就要集合跑操,闫肃每天雷打不动的晨功只能更加提前,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小时可以睡,就忍住没提出让对方再陪自己一会儿的无理要求。
送走闫肃后,他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杨今予觉得自己现在被矛盾心理折磨得快要疯掉。
又想多见面,又怕多见面,见不着会胡思乱想,见着了又无端生出一股陌生的抗拒。
这种抗拒来源于变化。
新班级,新规则,闫肃的新圈子,与他无关的人事物。
看不到摸不着,却悄然发生了,这种对未知的茫然,带着点若隐若现的恐慌,如雨点一般落下来。
杨今予叹了口气,从小就习惯了像精神分裂一样,冷眼旁观体内那两缕魂魄又在打架。
忧郁的那个说:“你又犯病,不至于这么敏感吧,你这样让人很讨厌知道吗?”
躁动的那个说:“可是,我就是很不爽。”
时不时还会有第三缕魂魄冒出来,不站谁的阵营,自成一派的口出狂言:“我要把闫肃藏起来谁也找不到,我要他的世界里只有我。”
杨今予被鱼三逗笑了。
眼尾弯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略带点嘲讽意味,自言自语道:“就跟打得过似的。”
他从冰箱里抽出瓶冰水进了隔音房,隔音房置物架的最后一层抽屉里,原本藏起来的药盒已经空了一半,是近期服用过的痕迹。
“小C同学。”
“主人,我在。”
杨今予:“放歌。”
音箱的随机轮播列表里,今夜放到了《星夜祈盼》。
走夜路的环境音,阴幽诡异的口哨声响起,杨今予就着音乐把药片码了一手窝。
也没见他似平时那般跟闫肃耍赖嫌苦,仰头一饮而尽,冰水瞬间麻木了舌根。
小地方苦大的学生,皮糙肉厚,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这才改革第三天,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体能上的改变,站着吃饭和趴着午休。当然也可能是累的。
很多人为了不被哨声催命,五点就起床,一上午连轴转,高强度题海课堂。到午饭后是最困的时间点,别说趴着,就是站着也能睡着了。
起初一部分艺术生还心存侥幸,想着就算学校不给练习场地,自己也能将器材带回教室,见缝插针的练。
但就现在的紧迫程度来看,学校压根没留一点缝隙时间给他们,就算是留了,也困得再起不能了。
“真狗啊。”
陈兴哈欠连连,去招呼篮球队的晚自习下学到社区篮球场集合。结果一个都没叫动,全都瘫成了死狗。
月末他们跟临市有个篮球赛,现在训练都喊不来人,还比个屁!
陈兴这边气哼哼往文科教室回,理科那边也没好到哪去,课下3分钟时间,谢天被钢炮儿喊去艺术楼,帮姐妹搬离画具。
这两天的艺术楼可以用鸡飞狗跳形容,马上要封楼,各个教室的同学都逃命似地往外搬家当。
谢天手里拎着不知道是谁的水桶,肩上扛着木画架,脖子里还挂着钢炮儿的拳击手套。他放眼望去,平时人迹罕至的艺术楼里,居然有种人山人海的假象。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直观的发现,原来一中的艺术生这么多啊?
从五楼画室下来,四楼是音乐综合层,之前他们乐队还用过四楼的排练室。正巧这时有个高三的学长背着古筝出来,与谢天打了个照面。
这个学民乐的学长谢天见过,总是形单影只的窝在民乐小房间,离谱乐队排练时他闻声过来看过几次,还表示很羡慕他们几个。
“学长。”谢天打招呼。
学长礼貌地笑笑,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五彩斑斓:“你这是?”
谢天无奈:“帮同学拿点,她们画室东西太多了。”
学长点点头就要走,谢天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喊住了:“学长等等!”
“学长,你是怎么打算的?还继续艺考吗?”谢天问。
学长顿了一下,不禁苦笑:“我倒是想继续,可惜学校不能练了,到时候只能裸考吧。你们呢,乐队打算怎么办?”
谢天腾不出手挠头,只好半抬了一下胳膊:“我文化课还可以,被年级选去参加物理竞赛,家里也比较支持,所以不参加艺考。至于乐队其他人,我也不知道呢,大家没有商量。”
两个人就聊到这里,短短的课下3分钟已经用尽了,谢天急匆匆下楼去跟钢炮儿汇合。
中午曹知知换上原来的校服,混进来找他们一起吃饭,瞠目结舌目睹了“羊群奔袭”全过程。
食堂已经撤掉了原来的座椅,全都换成了能到人胸口的高桌子,方便站着吃。美其名曰扼杀惰性,让他们吃完就走,一点逗留闲聊的余地都没有。
更离谱的是,在食堂窗口排队的时候,还有佩戴袖章的老师检查背诵情况。
很难理解?
每个人必须利用排队打饭的时间背诵课堂小抄,不能偷闲。
谢天塞给曹知知一张小抄纸,说:“先装装样子,不然待会过来查问你哪个班的,不好交代。”
“疯了吧。”曹知知连连感叹,“学校疯了,还好我走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