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条件反射抬头,被谢忱一把揽住了肩膀,将他借出几步远。
谢忱弯腰低声:“待会他们走了,跟我去天水围。”
“干嘛?”杨今予挣了一下,没挣开。
“我有点事问你。”
苦于忱哥的蛮力,杨今予出现在了天水围。
天水围还是老样子,旧海报旧唱片,里面在放张国荣。
谢忱说问事,就真的一点不拐弯抹角。
两人刚在落座,脚还没着地,谢忱便直来直去道:“你最近症状怎么样。”
杨今予:“你再骂?”
谢忱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敲敲桌面:“OK,等我一下。”
杨今予看他起身往吧台方向走,以为他要去拿酒。
随后谢忱跟调酒小哥说了点什么,端回来两杯水,推到杨今予面前。
杨今予挑眉:“不喝酒你喊我来这?”
谢忱朝水杯扬扬下巴:“别小看了这两杯,你先尝尝,烈着呢。”
听谢忱这么说,杨今予纳闷闻了一下,但感觉确确实实就是白开水,没有任何酒精的气味。
天水围每回上新,谢忱都乐于找人来试酒,这倒没什么。
杨今予习以为常指了一下:“先喝哪杯?”
“都行,同系列的,口感不影响。”谢忱一本正经。
杨今予便随手拿了左边那杯,咗了一口,在舌尖裹了一圈。
他表情有几秒钟的茫然。
“怎么样?”谢忱看着他。
杨今予:“......天水围现在都开始欺诈消费者了吗忱哥。”
这就是白开水,无论是质地还是口味,这就是一杯纯天然无添加的白开水。
谢忱似笑非笑前倾,胳膊支在桌面:“那你告诉我,这水是什么味儿的。”
“没味儿,就是普通水。”杨今予眉头微蹙,怀疑谢忱在耍人。
谢忱若有所思点点头,又指了下右边那杯:“那你再尝尝这杯,看有没有区别。”
杨今予狐疑着拿起右边那杯,闻了闻,又仰头喝了一口。
“什么感觉?”谢忱问。
当然还是没感觉,这杯也是货真价实白开水,无色无味。杨今予不知道天水围这是要搞什么新发明?
正当他要如实回答的时候,一阵汹涌的不适直冲嗓门,他忙捂嘴:“呕,你他妈往水里下毒——yue!”
这他妈比女儿国的河水见效还快。
谢忱眼疾脚快把垃圾桶踢到杨今予旁边,杨今予弓着腰恶心了半天,再缓过来时,额头已经冒了冷汗。
他瞪谢忱:“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谢忱已经收敛起方才有表演成分的坏笑,他盯着杨今予足足皱眉了几秒才开口:“我猜得没错。”
杨今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谢忱端起方才那杯堪比女儿国河水的杯子,仰头灌了一口,露出被齁着了的嫌弃:“这杯里面放了糖,三勺,你没尝出来。”
他又眼神示意左手边:“这杯三勺盐,你也觉得没味儿。杨今予,我要是不试试你,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第128章 月儿明
杨今予没懂, 慢半拍抬眸。
谢忱看他这反应,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合着你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就解释得通了。”
杨今予好像知道谢忱要干嘛了。
谢忱非常纳闷:“所以你这几天没怎么睡觉吧?自己没发现不对劲吗。”
杨今予还在嘴硬:“马上音乐节了, 难道你不期待?”
是,忱哥一语道破, 他这几日确实没怎么睡。
不困也不累, 说不上来的兴奋。
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几日好消息多,感到开心有什么可奇怪的。
“别找借口,你觉得你最近反应正常吗。”谢忱面色凝重下去:“本来我没往这方面怀疑, 听见他们吐槽跟你一块吃食堂, 才想到这茬。”
谢忱不是大傻子, 在第一次得知杨今予身上有病后,就多多少少查了点,还托他姑的关系, 加了他姑的固定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
他询问了医生, 一个人的情绪忽然在某一时段极端高亢,往往伴随的下一步就是极端消沉, 这种波动据说在患者群里是很普遍的现象。
当然, 程度也分个三六九等,像杨今予这种持续亢奋不需要休息, 并且味觉明显开始不灵敏的, 属于严重的生理紊乱了。
偏偏当事人自己溺在其中,不曾察觉?
谢忱表示恨铁不成钢。
杨今予被他这么一说, 不得不和自己打了个照面, 心里一沉。
如鱼饮水,他自己的身体, 他当然能感受最贴切。
谢忱点到即止:“我就说这么多,就是给你提个醒,我能看出来别人也不瞎,他俩没少琢磨,闫肃那边......”
说到这里谢忱勾勾嘴角,带了点嘲弄:“你俩这恋爱谈的真有意思,你藏着他掖着,谁也没发现谁不对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不熟。”
“?”
这话说得就有点奇怪了。
杨今予警觉地抓住字眼:“什么意思,他掖着?他干嘛了?”
谢忱一哂:“我哪知道,我跟他更不熟。就是直觉,就像我直觉你不对劲一样,他也没对劲到哪去。你俩站一块,一个字,假。”
谢忱的疯狗鼻子,嗅觉一向很准。
杨今予怔了怔。
谢忱漫不经心坏笑:“别不是没弯彻底,又直回去了吧?爱是一道光~”
没唱完,就被杨今予眼神堵了回去:“滚蛋!”
明明知道谢忱就爱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臭德行,说话只能听三分,但有几句还是仿若警钟,重重敲在了杨今予为自己高铸的壁垒上,猝不及防。
杨今予回到家后,洗澡洗的心烦意乱。
热水从头顶冲刷,他抓了抓刘海,顺手将额前的碎发拢到脑袋后面,露出氤氲的视线。
玻璃门上蒙了一层厚重的水雾,杨今予无意识伸手抹了抹,雾气被擦掉的一瞬间又密布丛生,好像怎么都无法清明。
神经亢奋,他承认。
味觉退化,他也承认。
就算是他对闫肃不够坦诚,他也无法不承认。
但说闫肃对他......假?
他怎么都无法认同。
闫肃对他,有目共睹。
能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质问校长“知不知道什么是绝对音感(193)”,那是一片令人望尘莫及的真心。
他为自己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打破原则,赤诚万千?
闫肃对他好到近乎纵容,这个他最是知道。
对人好,是闫肃的天性。
杨今予想到这儿,突然定住了神。
脑内很不合时宜的响起一句谢忱的声音:“圣父,也没对谁不好过啊,你没来之前他还视我为可救目标,试图拉一把呢,我没伸手搭理他罢了。谢了啊,多亏你转过来,拉怪拉的真稳。”
这个谈话,诞生于他和闫肃唯一一次约会,约会中道崩殂,他胃疼险些晕厥,谢忱把他背去诊所那回。
杨今予甩了甩头,觉得脑子有点不听话,又开始想些没劲的。
热水冲的太久,太阳穴一阵阵发胀,他意识到不能再放飞思绪了——每次被莫名其妙的思绪占据大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毫不犹豫抬手给了自己一拳,为自己“亵渎”闫肃深感抱歉。
随后裹上浴巾搓了搓头发,走出浴室时,又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生了。
00:33
【铃铛】(杨今予拍了拍太阳)
杨今予扑回床上,望梅止渴般点开闫肃今晚发来的天空,画面里有烟袋桥上空接近满月的月亮。
【铃铛】睡了吗?
00:46
【太阳】没有,刚洗完澡。
【铃铛】要打视频吗
长久的安静。
00:55
【铃铛】嗯,确实是有点晚了
【铃铛】晚安闫sir
01:03
【铃铛】......我觉得我好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