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珍惜杨今予身上那一点纯粹的、不通人情的天真,没有父母,没有牵绊,想做什么便做,头顶永远不会悬着一道以家之名的责罚。
这本就让人心疼。
杨今予以为他的出柜就是一个“结果”,看起来心情不错,闫肃不想再多事让他知道这只是一个“起因”。
他就天真着好了,不要被自己拉下凡尘。
杨今予又靠近了一步,抬手摸了摸他眼下的痣,调侃道:“出这么多汗,该不会是害羞的表现吧?”
听杨今予还有心情打趣,闫肃松了口气。
他从善如流,配合道:“有点,在街上不要这样。”
杨今予心情很好地收了手。
第127章 必有妖
三首翻唱曲最终选定的是——
草东《烂泥》
万青《山雀》
告五人《披星戴月的想你》
一首唱反叛, 一首唱不息,一首唱远方。
排练了一周后,离谱队内逐渐都发现了杨今予的诡异。
他仿佛往精力里注射了鸡血, 亢奋地打鼓,亢奋地讲话语气, 兴致来了还会拿忱哥的吉他玩, 居然还让谢天教他拉小提, 好像......根本不需要休息?
谢天的奇奇怪怪小乐器有很多,平时没人爱跟着他鼓捣,但这几天在他们都去休息的时候, 杨今予还会纹丝不动的坐在那, 研究谢天带来的小玩意。
直到谢天发现自己的爱尔兰哨笛被杨今予吹得有模有样后, 他觉得事情开始变得奇怪。
杨今予好像换了个人。
于是谢天私下跟曹知知交流,甚至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比如......把闫肃给办了?
两个人很不纯洁的猜了一通, 最后被谢忱揪着脖子拎回了排练室。
一个正常人, 为什么会突然在某一时段精力过剩?
很显然,杨今予不属于正常人行列。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忱沉默注视了一会儿, 窗棂边杨今予摆弄哨笛的侧影线条打满了鸡血。
随着音乐节进入倒计时,乐队借用排练室的时间比往常多加了半个小时, 多亏是秦叔不计较, 也愿意等到十一点再下班。
这样以来,闫肃就不太能每天等杨今予一起放学了, 都知道他家有门禁。
不过他每天下晚自习后, 还是会先来艺术楼待上几分钟再离开,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与杨今予之间心照不宣的规定。
每当这时候, 离谱乐队的一卧龙一凤雏会很有眼力见,推杨今予出去强制抽烟,不抽完别回来!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们这么鬼鬼祟祟放风,搞得像在偷情。”杨今予口无遮拦嘀咕。
闫肃一窘:“胡说什么......”
艺术楼顶层有一片往外延伸的装饰性天台,需要从走廊的窗户翻越出去才能抵达,此时黑灯瞎火,排练室那边的光源连绵过去。
杨今予先从窗口一跃而下,又回头看闫肃弯腰钻进窗框,动作有些矜持。
他忍笑弯了弯嘴角,感觉再这样下去,闫肃是彻底被带坏了。
这片罕有人来的禁地,被窸窸窣窣闯入,还真是有点秘密幽会的意思。
杨今予透过身后的玻璃窗,朝排练室警告了一眼,藏在排练室门框边的两颗脑袋立即缩了回去。
临近中秋,头顶的月亮很明亮,空气里弥漫着一点桂花的味道。
没来由的,杨今予想牵手。
他偏头不去看闫肃,伸了伸手,指关节在闫肃垂在裤缝旁的手背上碰了碰。
闫肃一低头,余光扫到一根修长的手指,呈微微翘起的姿态。
分明是邀请,又好像纡尊降贵的奉告:自己过来,不要不识抬举。
闫肃会意,回握住那只手。
两个人掌心都有茧,杨今予感觉出来了,闫肃也有所感,他们不约而同弯起嘴角。
看来他们最近都依然为梦想努力着啊,谁都没有松懈。
“闫sir,我最近很充实,技巧进步了很多。”杨今予望着脚底的校园说。
闫肃觉得杨今予的手指有些凉,他动了动,将二人交握变成了十指相扣:“嗯,这样很好。”
“你呢?”杨今予收回目光,挑眉问:“男朋友有没有变厉害?”
闫肃:“一丝不敢懈怠。”
杨今予笑笑,又眺望起远处:“加油。”
“嗯,共勉。”
相比杨今予时不时说胡话捉弄人,闫肃更喜欢杨今予一本正经对自己说“加油”的认真,这让他感受到一种天高任鸟飞的信任。
杨今予是唯一一个相信、且一直盲目相信着他能挑战父亲五十年功底的人。
闫肃突然感觉自己很幸运,可以跟心意相通的人互相鼓励,然后各自努力什么的。
他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一直牵着。
“其实......”
杨今予突然垂了一下眼睫,视线也随之落到两个人脚下稀薄的影子上。
“我没想到分科会有这么大影响,到现在才开始能理解,为什么她们要合那么多影了。”
原来那真的是最后一段朝夕相处的时光。
杨今予说着,往大概是理科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开学快一个月了,他甚至还不知道闫肃的新班级长什么样,座位在哪、老师是谁、晚饭跟谁一起吃。
是不是也和1班的时候一样,坐在第三排的中间?是不是也有了新的作业伙伴?
在他们相见的寥寥数面里,他也只是从简短的言辞里知道了,男朋友现在有个关系不错的女同桌,和谢天是前后桌,还有个很怕他同桌的组员,因为同桌是练泰拳的。
很多时候,特别是夜深人静将要入梦的时候,杨今予会感到一丝陌生,那种由于他无法看到听到的,对“新”的陌生。
闫肃对杨今予的话颇有所感,也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谁也没想到,高二才刚刚开始。”
杨今予感觉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了一下。
“这周末中秋放假,你有想做的事吗?”闫肃乌黑的瞳孔泛着清澈,杨今予从中看到了一汪缱绻。
杨今予不假思索:“想看猴。”
闫肃愣了愣:“还有别的吗?”
杨今予看闫肃的反应,很快意识到,这是为难的意思。
他几乎是本能地笑笑,摆出无所谓的态度:“我开玩笑的,猴什么时候看都行,中秋只有一天。闫sir,要不你陪我去逛几家琴行吧。”
“琴行?”
杨今予抿了抿唇:“嗯,挑把贝斯。”
闫肃诧异:“你......”
“先别告诉曹知知啊,万一没找到合适的,空欢喜一场。”杨今予说,“马上就上音乐节了,让她拿着租来的上台不像话。”
“可是......”闫肃有点担心杨今予这花钱充大方的毛病,他仅剩的四万当初可都留在北京了。
杨今予晃晃手,撒娇似的凑近了:“我有数,放心吧闫警官,你真是两头操心。她原来那款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先挑个三千以内性价比高的过渡吧,就算以后她退队了,不学艺术了,但至少不会不弹琴。”
杨今予回望了一眼排练室,沉声道:“我不希望从我乐队走出去的任何人,会走到没有音乐那一步。”
“一根烟”的时间飞逝而过,杨今予目送闫肃离开艺术楼,在秋风里打了个哆嗦,甩甩脑子回到了排练室。
曹知知贼兮兮凑过来:“你俩今天这不止一根烟了啊,是不是做什么晋江不让写的事儿了~”
杨今予用“打鼓的手”把她的脑袋扭了90度,指了指门:“滚,不送。”
谢天:“他急了,他心虚了。”
杨今予:“忱哥,我能把你便宜弟弟从五楼扔出去吗?”
谢忱:“求之不得。”
排到十一点,秦叔准时来撵人。
谢天现在看见秦叔就恨不得把人供起来,趁锁门这一会儿,忙过去跟秦叔讨教唢呐的事。
杨今予把鼓棒装进背包,感觉突然有一团人影从背后凑过来,鬼鬼祟祟的。